平心而论,若是以现代人的眼光,当街遇到帅气的男生时,芸京墨是会假装不留意,实则偷摸多看几眼的那类人。

    毕竟研究也表明,多看帅哥可以延寿。

    所以此刻,面对本书唯一的男主角,芸京墨心里那根天线条件反射般竖得老高。

    脑子里甚至还飘出一句:果然是个温和俊公子。

    然而尴尬在于:现在两人迎面撞上,四下除了一个八九岁的小药童外并无旁人。

    芸京墨既无处可躲,也不能当场装瞎。

    更糟糕的是,自己这具身体的主人,不久前还当着众人的面向他示爱。

    此刻别说是欣赏公子容姿清俊,芸京墨就该当场逃走才对。

    但芸京墨到底是没跑。

    主要是因为她心里足够坦荡。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扭头就跑看起来实在是狼狈。

    僵持须臾,还是祁铭之先开了口。

    他弯腰一礼,温声道:“不知芸小姐已经醒了,是在下唐突了。”

    古人怎么行礼……来着?

    芸京墨反应了一阵,才囫囵欠身一个福礼,轻道了声:“无妨。”

    然而这一迟疑落在祁铭之的眼中,则是一副踌躇不自在的模样。

    “芸小姐这几日忧思郁结,又受了风寒,此刻醒来便该是好多了。”

    他顿了顿,像是在思考下面的话该如何说,“可否容在下冒犯,为小姐重新诊脉,好给小姐换一副药方?”

    他说得很慢,芸京墨也终于知道,原来自己昏迷的这几日,竟是他在负责开方治病。

    一时间她竟不知是该感谢他的好心,还是该感慨果然如书中所说:男主不近女色。

    “只是寸口诊脉,若是小姐介意肌肤之亲,在下可隔着巾帕。”

    说这话时,他始终低头,目光落在脚边砖石上,未有一分逾矩。

    既恪守了医者仁心,又遵循着君子之道。

    芸京墨感觉他的礼数像是拘谨过了头,像是在极力维护着两人之间的某种微妙的平衡,为着保全知府之女的名誉。

    只是这样的克制却让芸京墨觉得实在有趣,于是在他低头的空隙里,她轻展眉弯起了眼睛。

    “有劳。”

    芸京墨顺着台阶下来,在小亭中间的石桌前坐下,拉起宽袖露出洁白纤细的手腕。

    祁铭之放下药箱,隔着丝绢小心搭上了她的腕。

    在这一刻谁都没说话。

    芸京墨看着自己的手腕,心想这腕子真的是细啊。原身这样的官家小姐,应该多是养在深闺,婚姻大事全凭父母之命的吧。

    敢在宴上对一个男人表露心意,得是鼓了多大的勇气?

    被当众拒绝,又该受外面的流言背刺多久?

    也难怪原书中,父亲病逝后她会孤苦无依,最后潦草收场。

    古代孤女已经是很艰难了,若是再背上一个放浪的名声,自然寸步难行。

    她并没有犯错,只是运气不好。

    芸京墨低眉无奈地想着,即便此刻换了她,身处这个时代,除了依附家世,想办法让父亲避过这场疫病,她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不知……祁大夫这里可有退热清瘟的药?”

    在祁铭之束袖写药方的时候,芸京墨缓缓开口。

    祁铭之疑惑皱眉看了她一眼,且搁了笔,轻声道:“芸小姐现下,并未有起热的症状。”

    “是,秋夜里寒凉,我是想着可以备下一些,以备呃……不时之需。”

    “嗯,芸小姐思虑周全,恰好我这里有备着,待会一并取给小姐。”

    祁铭之抬头时,无意间注意到了她耳根微红,立即低头,起笔继续撰方,手上却把“肉桂”的最后一横拉得歪斜。

    “多谢。”

    果然抱男主大腿好救命!芸京墨不合时宜地想着。

    祁铭之拟好了药方,又低头从药箱里拣出了清瘟去火的常用药包,便道:“如此按方煎服两剂,可药到病除。回春堂近日在拟定购进新药材,在下回去就让人将芸小姐的药送来。”

    既思已帮忙收好了药箱,祁铭之后退两步,意欲告辞。

    等枳香好不容易找到汀兰水榭的时候,祁铭之早已经完事离开了。

    “哎呀,小姐怎么来这边了,让人好找。”枳香小跑过来,“这边风大,小姐还受不得冷风,快些回去吧。”

    芸京墨揉着耳朵等她过来:“先别说那么多,你可有什么药膏吗?都什么时候了蚊虫还这么厉害。”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叮的,正痒得难忍,芸京墨伸手抓了两下,还是无济于事。

    “水边蚊虫多,小姐快回房用些药吧。”枳香扶起人,才注意到石桌上的两摞包好的药,“这,这是……”

    枳香顿时紧张,关切道:“小姐?”

    芸京墨光顾着痒了,心不在焉道:“嗯?”

    枳香提起药包,却不好细问,只得先陪着芸京墨回栖云小院。

    终于给耳根涂上了药,清凉的触感压下了痒意。

    芸京墨神清气爽,喝着木香递过来的汤,全身暖烘烘的。

    一旁的枳香却有些踌躇。

    方才小祁大夫竟然和小姐独处了吗?可有发生什么?

    “小姐,您……还好吧?”

    估摸着芸京墨这会儿心情不错,枳香小心翼翼开口。

    “我好啊。”芸京墨顺着话道,“怎么了?”

    见她心情不错,枳香犹豫着不敢提起话头,支吾着转过话,又提起另一件事:“嗯……好啊,正巧今日老爷回来了,之前说回府就带小姐回栗乡小住,小姐也可以开心开心。”

    枳香想的简单,栗乡是芸家老宅所在地,芸志行还没出任淮安知府时,芸京墨从小长到大的地方。

    回乡小住,除了舒展心情,还可以避开外面这一时的话头。

    然而芸京墨心里却咯噔一下。

    栗乡这个名字,她该是很熟悉的。

    这便是原主走投无路,失去一切后病逝的地方。

    而栗乡又是芸家老宅所在地。

    所以,那场让她失去所有亲人,最终家破人亡的疫病,便是出自这里吗?

    如果真是如此,父亲身为地方父母官,必然义不容辞要赶往最前线。

    可是,她在这其中可以做什么呢?

    “我去前厅等父亲回来!”

    芸京墨放下碗便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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