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文昭甄皇后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两人双双望去,俱是一惊,脸色略有尴尬。

    阿镜不想撞破了两人,又见袁熙醒了,一时察觉自己错了规矩,忙低头作揖道:“小人该死,惊了州牧尊驾。”

    袁熙自是认得他,原本他与甄俨便亲厚,心腹侍卫自然也是时常照面,他便笑着说:“自阿宓到了我家,你反倒与我生疏了许多。”

    “州牧是州牧,小人是家臣,不敢与州牧称兄道友,乱了尊卑。”

    “年纪不大,几时学得和佑安一般迂腐了。”他笑着摆摆手,又说:“你来的正是时候,这一趟辛苦了。”

    两人客套了些许,却也是袁熙占的上风。甄宓看着两人别扭的模样,便从阿镜手里接过包袱,打开看了看。里头是十足的金疮药,还有几味寻常难得的药材。

    “下去歇着罢。”她将东西都搁在圆桌上,转身对阿镜说:“替我去请李大夫来。”

    阿镜应了一声,朝两人一揖,退了出去。

    不多时,李大夫拄着拐杖进来,朝两人拜过,便凑到榻前扶脉。他望着袁熙的神色,接连看了两三回,摸着胡子似思忖良久。

    甄宓见他并不言语,却也不作声。她一贯比旁人沉得住气,有的是耐性。

    袁熙眼睑微抬,视线相触,反倒叫李大夫的神色有些躲闪。他的手微有些抖,若不是上了年纪,必然要疑惑他是否做贼心虚的。

    “李大夫不说些什么,”他收回手腕,似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如何这般沉默?”

    “州牧大人身强体壮,自是比旁人健硕,”李大夫摸着胡子,下笔匆忙,又道:“每日用泡过青蒿汁的绷带包扎伤口,再辅以金疮药,不出几日就能大好。只是这几日大人躺的时候多,难免血脉不和,气血有亏,可用人参滋补,于身体也好。”

    甄宓接过药房,匆匆扫了一眼,和旁的方子也是大同小异,只是用的都是最好的药材。

    她一贯不太通药理,只是偶然大夫来请平安脉时,会学着看方子。

    只是方子上有一味药,看着突兀的很。

    苦参

    她不动声色收起方子,含笑说道:“这些日子有劳大夫了,且好生休息。”

    “都是卑职分内之事,不敢居功。”李崇极为恭顺俯首作揖,又道:“还是夫人神通广大,都护府相距数百里,不过六个时辰就将草药带回,旁人可没有这般本事。”

    “老先生说笑了,都是托家里福。”

    甄宓站在圆桌旁,看着他佝偻的背影离去,垂眸若有所思。

    “怎么了?”袁熙好笑地看着她炯炯有神的模样,倒像个抓学生错处的女夫子。

    “没什么,”她笑着说:“我去找炉子煎药。”

    “夫人费心了。”

    幽州府也没个粗使的丫头婆子,事事都得亲力亲为。

    虽说十指不沾阳春水,甄宓却也服侍了张氏几年,煎药也看过多回,如今上手也是有模有样。阿镜看不得她做这些,女公子养尊处优,几时伺候过旁人,便是袁熙是女公子的夫君,看着不是滋味。

    甄宓却不在意,她见火候正好,便拿着蒲扇起身,视线始终没离开药罐,道:“做什么愁眉苦脸的,不过是见府里连个伺候的侍女也无,尽些力罢了。都是领兵打仗的人,五大三粗的哪里知道心细。”

    “女公子受委屈了。”

    她听着阿镜话里有话,只觉得他同哥哥一般,都是极护短的人。

    “阿镜,你派个人盯着李崇,”甄宓从袖子里抽出那张药方,递给他,吩咐道:“这药方,我总觉得不妥,眼下幽州城中也不知能否寻到旁的大夫,你出去问问,看这药方有什么古怪。”

    “女公子疑他?”

    “幽州府人多眼杂,他行事不敢过于张狂。明修寨道暗度陈仓,他未必不敢行。”

    阿镜迟疑地接过药方,便匆匆出门去了。

    入暮时分,甄宓捧着药碗推开了房门,见袁熙披着衣裳正坐在案前看兵书批阅军务。听得动静,他便抬头,见甄奉案而来,笑道:“平白躺了几天,倒耽误许多事。”

    她将药碗搁在书案上,与他相对而坐,颇有些抱怨道:“你这幽州刺史府也忒寒酸了,竟连个服侍的人也无。平日里你一个人,又该如何呢?”

    “夫人受累了。”他笑盈盈道,又说:“实在怪我,平日里只惦记夫人的美貌,那些庸脂俗粉自是入不了本公子的眼了,哪里还能叫她们近我的身。”

    “我才不信呢,”甄宓将药碗递过去,只见袁熙并不迟疑,三两下就喝了干净。她眼尖地发觉桌上摆着不少人参片,也不稀奇,原也是北方常见的东西。

    “显奕,你何时有含苦参的习性?”

    “这两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袁熙并不抬头,依旧奋笔疾书,说:“驻守幽州一刻都不得懈怠,吃着苦参能清醒些,否则每日公务堆积如山,要料理到何时去。”

    “”甄宓微微垂眸,低头斟酌着说:“苦参滋补不如高句丽产的山参,等回去了,我派人给你送些好的来。好歹你也是镇守一方的守城之主,岂能连滋补之物都这般将就。”

    袁熙听了,眉宇微不可见的一蹙,放下笔这才抬起头看着她,神色中尽是宠溺,即便方才分明是有些不快,如今也化作一声叹息。

    “是我疏忽了,阿宓定是嫌幽州苦寒了罢。”

    她闻言一愣,有些生气地涨红了脸,起身恼道:“怕受苦我也不来找你,由着你自生自灭了。”说完,她便一甩裙摆,急匆匆就往外走去。

    正要伸手推门,就被袁熙一把拉回来,他忙告饶,:“气性这么大,是我失言了,绕我一次可好?”

    “你都那样想我了。”

    “我哪样想你了,”他苦笑道:“我知道这里的光景,还不是怕你跟着我来受苦。我虽不济,良心都在,若没有你,我恐怕小命不保。”

    甄宓听着他这哄人的话,又见他脸色还不甚好,便也没心思与他争执了,说:“还不去榻上躺着,你若真有个好歹,我可不想守寡。”

    “不生气了?”

    “不生气了!”甄宓推着他,说道:“我去给你换药,快些躺好。”

    袁熙已经忙完公务,便由着她宽衣解带。古铜色的肌理下,几处狰狞的伤疤,看得甄宓愣了愣。他见妻子不动作了,便垂眸温和问道:“不怕,这些都是小伤。”

    “”甄宓低下头,握紧了手上的绷带和药膏,心中五味陈杂,便说:“这战火纷乱,也不知几时是个头。何况还是幽州,自古兵家必争之地。”

    他垂眸望着妻子的容颜,长长叹一口气,却是无奈道:“等父亲平定天下,或许就好了。”

    甄宓灿然一笑,坚信道:“会有那么一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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