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天已经全黑了,风吹在身上有些凉,艾芙披上披肩,走出饭馆后音乐声更加喧嚣,她挽住林茨的手臂,心情有些紧张。

    赌场里面没有她想象中混乱,比起走投无路的赌徒,这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笃定优越的微笑,企图骗出对手的底牌。

    林茨买了筹码,问:“你要来一局吗?”

    艾芙摇头,“我不会玩。”

    赌场老板的女儿从来没赌博过,没有比这更滑稽的事情了。

    林茨也很意外,他带艾芙去了附近的扑克牌桌,对面的男人显然认出他了,神情不由得惶恐起来。

    谁都知道法务部部长性格严肃不近人情,他用法槌怒斥有罪的时候能吓倒最凶恶的罪犯,顺便收割无数少女的心。

    很少有人能在工作场合以外的地方看见林茨,更别说赌桌之上。

    他们不光看见了林茨,还看见了艾芙,眼中闪过惊艳,惊艳过后便是羡慕,还夹杂着些许不屑。

    艾芙被他们看得很不自在,向林茨身后闪躲,他们立即收回视线,神色有些胆怯的模样,还小心翼翼的探寻林茨的神色,见自己的偷看没被发现松了口气。

    艾芙观察四周的人,基本都是一男一女的配置,男士看向某些女士的目光轻挑而露骨,另外一部分女士则受到了尊重。

    很明显被轻挑注视的那部分女士不是妻子或者母亲,她们籍籍无名,穿着艳俗,坐在男性的大腿上与他们调/情,神色讨好,她们只是赌局上的点缀。

    在其他人眼中艾芙也是林茨带来的点缀,不敢直视的原因仅仅只是担心得罪林茨。

    她有些难过,并深刻的意识到她与林茨之间横亘着财富、阶级和无数偏见。

    林茨并没有发现艾芙情绪的变化,他并不擅长赌博,坐上去没多久就输了——哪怕对面一直在放水。

    连输三局后对家的二人快要绷不住了,他们真的不想在这种地方惹恼林茨,放水放成这样都能输,怪不得部长大人从来不在赌局上社交。

    林茨也有些尴尬,艾芙正坐在椅子扶手上看他,海盐柠檬的香气熏得他越发焦躁,他不由得恨上了对面的二人人。

    对面察觉到林茨的视线后更加慌张,他们甚至想现在就跑掉,为了掩饰害怕和尴尬,一名中年男士把身旁的女伴拉到腿上,荷官发好牌后他在女伴脸上留下一个响亮的吻,语气充满挑逗的意味,“宝贝,来个幸运之吻。”

    女伴看向艾芙的眼神充满挑衅,低头吻了男人手上的纸牌,好像在炫耀自己能得到更多的宠爱。

    艾芙低头看了林茨手上的牌,一想到它被那么多双手摸过便觉得亲完就会得口疮。

    所幸林茨没有模仿对面的意思,他直接起身,把按进艾芙椅子里,说:“你替我打一局。”

    “啊?我不会。”艾芙有些无措。

    “我教你。”

    马上有人为林茨搬来椅子,他能舒舒服服的坐在艾芙旁边教导,“黑桃三最大,然后2、1、k、q、j、10、9、8、7…”

    艾芙握牌的姿势很不熟练,他只能凑过去帮艾芙整牌,绿色的眼中跃动着认真的光,他们的脸颊几乎要贴到一起,“按大小顺序把牌整好。”

    艾芙能闻见他身上的雪松味,粗糙的手指划过手背时总能产生些酥麻感,她专注的盯着纸牌,抽牌的动作无比生疏。

    “四张相同的牌再带一张牌叫四带一,如果是同花色的四张牌比四带一还大。”林茨的声线低沉

    艾芙大概了解了规则,紧张地盯着牌面,并根据花色猜测对面有哪些牌,对方的目光不屑一顾,显然看不起她这样的新手。

    艾芙第一局就赢了,她越发得心应手,哪怕对方不放水都赢了好几局,要不是林茨拦着她能玩一晚上。

    林茨还记得自己答应过奥德莉九点前送艾芙回家,他不想接下来的时间浪费在赌局中。

    艾芙赢得盆满钵满,把赢来的筹码换成钱的时候她不断念叨着‘果然我家就有这种基因,怪不得老爸可以把赌场开满海底’,林茨听完没忍住笑了一下。

    换好钱后艾芙要和林茨平分被婉拒。

    “可是本金的筹码是你买的诶。”艾芙有些为难,她不想占这个便宜。

    “比起金钱,我更想收到你的礼物。”林茨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我能指定要什么吗?”

    艾芙点头,这钱的数目不算多也不算少,林茨别什么名贵的珠宝首饰她都送得起。

    “我想看见你在长星剧院中最大的琼兰厅中独自演奏小提琴,然后快快乐乐的毕业。”

    艾芙微微瞪大眼睛,大海在心中翻腾,她的脸一定很红了。

    “我会送你回家,在那之前我们去安静的地方逛逛可以吗?”

    艾芙点头,她内心涌起强烈的情绪,未知的情愫渐渐地支配理智,她挽住他的手臂在喧嚣的城市中走着,什么阶级、财富、偏见都被她抛到脑后,她的双腿只能跟着他的步伐行走。

    林茨带她走进了圣安里的宅邸,这里有个很美丽的花园,树木茂盛,花朵盛开,月季花爬满的栅栏挡住了外界的视线,通往后山的田野有一条月桂树小径,田野又被低矮的篱笆与花园隔开,尽头有一棵巨大的树,艾芙不认识那是什么树。

    这里很明亮,每棵树都缠绕着魔法的光晕,鞋跟踩在鹅卵石小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艾芙可以看清每一种花,鸢尾花、绣球花、铁线莲、蓝雪花,馥郁的花香令她心情舒畅。

    一阵风吹过花丛,带来香味与林茨低沉的声音:“艾芙,你喜欢这吗?”

    “嗯,这里很好看,而且很香。”艾芙深呼吸,“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我今天一大早就出门工作了,和里弗斯一起,他已经不是小孩,该承担起家主的责任。”林茨看着她,眼底映出她认真又好奇的神色,“他说比起整日督促他不如早点成家,他问我理想中的伴侣是什么样。”

    “在很久之前,我刚成年的时候,我便考虑过内心的伴侣该是什么样,她应该博学又贤惠,能帮助我处理家中事务,最好有足够的共同话题,甚至能和我站在同一个位置上,让公平与正义的光芒照耀白星王国。”

    “……”艾芙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刻意把自己带到这里嘲讽。

    “我不喜欢浅薄、虚荣、过于关注外貌、毫无主见只会追赶无意义潮流的女性,起码在遇见你之前我是这样想的,你的美丽与善良足以掩盖这些缺点。”林茨感觉说出这些话已经要耗费自己所有勇气,“或许你学的音乐更加肤浅,而且没什么意义,但我相信我们迟早会拥有同样的灵魂”

    “抱歉,我知道有些唐突,但是,”艾芙有些生气,“难道因为我是人鱼我就必须浅薄、虚荣、自私吗?什么叫做无意义的潮流?那些闪粉和香水吗?闪粉没有错,香水也没有错,关注外貌更没错,凭什么你学的东西更加艰涩你的灵魂就会比我更高贵?”

    “你学法律是因为你喜欢,我学音乐也是因为我喜欢,音乐并不肤浅,它是所有文化中最纯粹优美的东西,比你的法律更加好!你没有资格定义我的世界是否肤浅,非要说的话,我认为只看脸就对我示好的你更加肤浅。”

    “艾芙,我不是那个意思。”林茨想打断她的话,“我是想说,我会帮助你变得更好,我可以给你之前的生活——你父亲进监狱前的生活,你不必为金钱烦恼,你可以一直保持现在的纯真。”

    “非常感谢您的好意,但是抱歉,我不需要,老爸他从来不会认为我学的东西‘肤浅’且‘毫无意义’。”艾芙语气又硬又疏离,“我原本以为您会站在公平的角度与我交往,没想到您对我也充满偏见。”

    寻常的偏见只让她愤怒,林茨的话却彻底伤了她的心。

    “美丽善良的女士到处都有,如果您只是基于这两种原因喜欢那我会令您失望,我一点都不善良,也不纯真,我知道男女交/配,我知道你身上长的xx。”

    看见林茨脸色露出世界崩塌似的表情,艾芙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对!我知道它的名字!我也知道我自己身上的器官叫xx!我甚至会写男女□□的小说!我知道什么是xing!我的思想污秽又肮脏!不要把你对女性的妄想加在我身上,我有我自己的思想!”

    林茨气恼她凶狠的语气,又因为她的话语而惊诧不已,他完全忘了一开始邀请艾芙来这的目的,怀里的蓝丝绒戒指还咯得他胸口微疼。

    “抱歉,原谅我的唐突,我现在送您回去。”林茨这么说道,他们的关系骤然降至冰点。

    艾芙一路都强撑着,直到马车停在她家楼下,她还憋着眼泪,强说道:“非常感谢您的晚餐,请原谅我刚才的无礼,与您相处的这段时间我很开心。”

    不等林茨回话她便匆匆跑上楼,进门就哭了,哭得前所未有得凄惨可怜,妆容花在脸上,又增添了几分滑稽与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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