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老板说：“你帮我把他送回家，我给您付报酬，您看行吗？”
当时狂风卷积着乌云，老板看了看王一浩脚下几十瓶啤酒瓶，浓重的天津话郑重其事拒绝我：“这都十二点，我也要关门，这样我给你们叫个出租车，明天周末想带孩子去公园。”
作为新时代好人，虽然王一浩现在不像好人，我坚持不会放下他：“我给你五千块，你帮我他把送回家。”
老板踉跄一下看着我：“你们不会要掩饰什么罪行，可不兴这玩意。”我以为他会拒绝但快速补充道：“我不怕，人生苦短，何妨一试。”
刚刚把他背在身上，他应景哗啦啦吐了老板一身，我希望这个惨绿少年能得到老板的宽宥，他表情混作一团我赶紧说了两个字。
这两个字掷地有声像是耶稣的箴言，它胜过千言万语，老板头上戴着圣洁的光环一样点头。
“你说了什么？抱歉？”王一浩问道。
“我说了一万。”我把蜂蜜水递给他。
“那我这身衣服也是老板换的。”他带着害怕的期待。
“是。”
“我还以为我们能发生点什么。”
“根据事实证明，你昨天晚上醉的硬不起来。”
他起身四处看看问道：“这是梁夜家？”
“嗯哼。”
“还不知道你和梁夜是什么关系？”
“小情人。”
他对我的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笑了笑：“大概能猜出来你们的关系，不能确定，你是她男朋友的女儿？”
“这是参考答案。”
他忽然看着我的眼睛，眉头微皱：“要说你是他前女友或者女朋友的女儿还差不多，他男朋友怎么生出一个小梁夜。”
“玄学。”
表示赞同的他点了点头，他眼神看见乐器变得深情起来，像是抚摸刚出生的孩子小心翼翼，耳边响起《月光奏鸣曲》。气氛被音乐代替，他变得越来越沉重，《月光》是他心灵的独白。
我蹲下问道：“为什么突然要放弃？为什么突然看不到希望，是发现舞台上的人卧虎藏龙？”
笑的无力眼睛茫然盯着黑白键盘说：“我不能接受潜规则，所以我放弃了。”
已经从三言两语和我天赋异禀的想象力中摸索到曲折的真相，王一浩凭借清冷而又稚气的外表从众人中鹤立鸡群，一位高管怀里抱着一位年轻女孩对又是威胁又是哄骗说道：王一浩，娱乐圈没那么好混，从才艺展示开始就不是直播而是录播，我不给你镜头谁会注意一个71名的人，你跟我了，我保证你是前三，你这个男孩子让人喜欢的不得了……
剩下的话我不愿意再深入思考和幻想怕恶心吃不下饭。
“反了他，一个高管而已，也就是节目负责人而已，你要不愿意他还能霸王硬上弓，想包吃包住的国家饭？”
“我不愿意啊，他剪掉我的镜头还是很容易。”
他放弃是因为对人性善恶的绝望，毁灭自己对世界的美好，那些人的梦想多年的执着在程友青面前像蝼蚁一样，只有利益能打动他。当王一浩知道程友青毁了多少一腔热血时候，他那十年难凉的热血熄灭了，他对他热爱的行业放弃了。
当我的脑子里浮现程友青国字脸的时候，沈清河在我心中异常可爱起来，“沈清河呢，找沈叔叔啊。”这话刚刚开口我们都明白结局，沈清河会骂骂咧咧让他放弃这个节目，他会战战兢兢给王一浩找下一次机会，不能为了一个名不见文的主唱和程友青讨回一个公道，他即使再有良心也会一个精明的生意人，为了王一浩不值得。
“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有什么办法帮我？”
“因为我闲啊，再说沈叔叔老欧他们都说你是个人才，那我就当你是个潜力股，说不定你红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我连我乐队几个人都抛弃何况你。”
“要是真的抛弃就不会纠结那么多年，我爸说人都有阴暗，原来你以为很善良的人不过如此，每一个人不是神，甚至连神也是丑陋的。别纠结了，谁也不是菩萨，我经常偷偷诅咒别人。”
“经常？”
“对，比如说你，我有时候觉得你可爱不得了，为了给你和音，我买了很多专业关于和音的书，还专门请教老欧关于和音，我不想给你拖后腿，我觉得你就该一鸣惊人，就该和大鹏一样展翅飞翔，就该站在舞台上发光；有时候又觉得你活该不红，会删掉微信装作从来不认识你，想象你一生多么坎坷，晚年多么凄凉。”
“你和我对你的初印象一样？”
“什么印象，人格分裂？”
“一个善良的小恶魔。”
“这个小恶魔现在要匡扶正义，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那就是认清现实后依然热爱生活。你不顺，前期梁夜其实也不顺，但是还好梁夜家底厚够他挥霍。”我为了重新找回王一浩的热情，绘声绘色把梁夜当时处处碰壁重新讲了一遍，并加入自己主观再造性把梁夜说的比乞丐还惨。
“我是怕就算真的出道遇见都是程友青那样的人。”
“等有一天你和梁夜一样，什么潜规则，什么规矩在你这里都是笑话，你就是规矩。”
“是吗？”
“是啊，你以为程友青勾引你一个，以我对那种老龌龊的了解，他一口气威胁了十几个。”
“你了解男人？”
“男人在这方面可专一了，那些人心眼多的和筛子一样，吃着西北风惦记锅里的，狗改不了吃屎。程友青就是这样的，前期说的天花乱坠，你不从他最多删点你的镜头，真的被他占了便宜，他拍拍屁股就走人。”
他对我笑的花枝乱颤，艺术家在人际关系这方面这的不开窍，他以为程友青堵死他的虔诚与前程，他怕即使现在杀出重围以后会遇见更多程友青，他苦不堪言，他宁愿放弃。虽然我时常讨厌王一浩，但是此时我觉得要紧紧抱好大腿，像这种傻白甜已经不多了，我下半辈子靠忽悠他也能潇洒一生，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沈清河见了梁夜的态度，即使梁夜对他贯彻鲁迅的理念，对他说话一句是脏话另一句也是脏话。
“你想求助梁夜？”
“不是，你不是说他男女通吃来者不拒。”
他的眼里突然惊恐说道：“不行。”
“怎么不行，沈叔叔现在出差能帮助咱们只有老欧，如果是你给老欧求助，老欧那个不开窍的脑袋一定会回答你——揍他，揍死他丫。可我不一样，我是女生，老欧会冲过来救我，老欧揍程友青，那个老色鬼只能哑巴吃黄连，而且老欧的性格可能会让亦奇娱乐开除程友青。”
“不行。”
“不仅是你，他前前后后祸害过多少人的梦想，我这个人最羡慕有梦想的人，不像我，就该投胎当个猪，每天吃吃睡睡，等粉粉胖胖主人磨刀霍霍向我。”
“不行。”
我严重怀疑孩子脑子已经废掉只会说不行，用了将近四个小时说服他，说的我口干舌燥，说的我忍饥挨饿，恨不得把钢琴吃掉。怪不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在沈叔叔身边学会鼓动人心，学会以一人之力大战群儒，最后他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