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阳,蒙宁等人跟随王豆罗众骑,已经到达咸阳宫附近。

    咸阳虽有‘城’名,但实然无城墙之实。

    各个宫殿的排位,参照天桓二十八星宿,嬴政居住的极庙居中,为紫薇塬。

    渭河居中,有银河之意象。

    嬴阳鲜少来到咸阳宫。

    这里本是自秦昭王以来,历代秦国君主议政朝会的中枢。

    自幼十岁,基本上都是帝学和帝林苑两边跑,

    除了吃,吃了睡,嬴阳当时只有学和玩能消遣自己。

    才十年,咸阳宫比刚评定六国时更兴盛了不少。

    如果不是正大光明宫的建立,嬴政建立属于自己的议政大厅,这里还会更大。

    远处看亭台轩榭,错综复杂,近处市井商贩,坊市邻里,同样七拐八拐。

    秦朝对于民间设施的建设不够上心。

    从渭水到咸阳宫的路,嬴阳不知道走了多少个弯弯绕绕。

    下船再走陆路,嬴阳发现这里连灾患的影子都看不到。

    锦袍贵族们聚在一起,携着女伴游山玩水,

    不少官员身后跟着侍卫,

    在老鸨的招呼下,走进满院官奴的院子。

    酒楼里,声乐并奏,

    喝酒吃肉的,抚琴听乐的。

    这里,完全看不到灾年的影子,

    更找不到一张愁苦的脸!

    嬴阳暗自盘算,距离渭水大桥,也就三十余里,

    简直是天人两隔!

    “王大人,自下船,我为何看不到难民?”嬴阳挑眉,不解道。

    “公子有所不知,

    那些难民主要是燕地九原郡庶民,前些天被匈奴人攻克,

    他们只好南下求生,

    北地郡,上郡,匈奴人猖獗不断,

    就只能逃到内史了。”

    嬴政反问道:“王大人,我问的是,为何官府不派人赈灾济民,父皇前些天刚下的旨意,三千石粮食送去给灾民,你们可认真执行?”

    王豆罗表情变得严肃:“公子欲问得清清白白,待会儿还请殿内质询治粟內史,我无法回答,但我可以保证,

    内史境内,

    已无粮仓可用,

    已无衣物用于赈灾,

    已无职务空缺供于灾民,

    公子深居行人署,本应考虑考虑外交事宜,

    赈灾之事,交由专人专做,

    烦请公子想一想,臣僭越了。”

    “驾!”

    王豆罗一人先去,看得出来,他有些不悦。

    嬴阳右手紧紧握住缰绳,待反应过来,已经勒出血印。

    越往咸阳宫方向去,人群越密集,楼宇越繁华。

    咸阳宫台阶前。

    嬴阳走进才发现,

    这可比十年前华丽多了。

    “司正!右相在殿内等候多时。”一名宦官在此等候。

    嬴阳充耳不闻。

    话中不提皇子身份,只说职责所在。

    这是告诫自己这是官场,只有官职高低,不会在乎你的身份?

    这想法可笑至极!

    身份与官职向来就是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嬴阳还没有见过哪个出身卑贱,能做到高官,少之又少!

    “掌嘴!”

    宦官眼神微微呆滞。

    没听错吧!

    蒙宁立即给宦官扇了两个嘴巴子。

    宦官娇躯被掀翻,脸瞬间肿胀青紫,右手擦着嘴角血丝。

    他倒在地上,用手恶狠狠指着蒙宁,欲言什么,还没说出口。

    嬴阳抬脚,

    踩下!

    内史呜呼一声,

    死了!

    王豆罗回过头,看到躺下的宦官,不由得微咧嘴角。

    嬴阳迈开步子,镇定走上台阶。

    高喊:“行人署,司正,前来述职,拜见丞相及列为臣公!”

    不久,

    殿内传来内侍大呼:“呵!”】

    呵,秦代作为“是”。

    嬴阳抬脚迈进殿内。

    在嬴政巡游回咸阳之前,议政都在咸阳宫,以示和正大光明宫的区别。

    冯去疾并没有到场,反而是从沙丘赶来冯劫站在主位。

    “嬴阳。”冯劫说道。

    在御史大夫里,他是少数立场中正的人。

    不无脑拥护嬴政,不刻意讨好李斯赵高,甚至还与他们大打出手。

    嬴阳心中微动,

    此次朝会,危机不大!

    好!

    “臣在。”

    皇子面对三公一级别的重臣,是要保持下位者的礼仪。

    “陛下封你为行人署司正,统率左右副司,下辖行人三百二十七人,可愿领旨?”

    “臣愿意!”

    内侍端来诏书,待到嬴阳盖上自己的章,就算任免完毕了。

    “你可留在殿内,旁听。”冯劫结束这一话题。

    “今日之事,极为重大,列为臣公挺好,由我代陛下训话!

    五年前,蒙恬将军大破匈奴,匈奴本该在二十年内,不成气候。

    但前些日子洞穿长城,我军来不及调动军队,匈奴人直接纵深扑了进来,

    现在直逼萧关。

    敢问殿内有何对策?”

    大厅内议论纷纷,但没人敢率先发表观点。

    “臣有微薄的想法,”尉繆站了出来,作为国尉,军事方面属于他的职责所在,“此次遭遇大败,有三点可疑,

    其一,蒙恬等人派出了斥候为何发现不出匈奴骑兵调动?

    其二,万里长城坚不可摧,始皇帝动用数万人接续赵、燕、秦等各段城墙,为何被洞穿?

    其三,六月末之前的事,一个月时间足以改变战局,为何前线没有传来奏报?”

    朝堂内议论的声音更猛烈了,犹如狮吼。

    有的武将,甚至捶胸顿足。

    扫了六合,武将们脸上沾了光。

    平了匈奴,武将们得意洋洋,甚至,自认为高出文人半头。

    这次,吃了大败,

    反应最大的是一直被压制的文官。

    博士淳于越等人即刻驳斥尉繆,

    说道:“国尉之言,本应该是军部解决的问题,现在一个月,放到朝堂上议论,简直是笑话!”

    “匈奴真的有二十万人?

    五年前大破匈奴,我记得捷报说的是击杀三十万人,

    现在冒出二十万,

    当匈奴人是猪吗?”

    眼看双方矛盾愈演愈烈。

    冯劫调停道:“肃静!”

    这时王离站了出来。

    “臣有想法。”

    “作为将领,更是一名大秦士兵,我对于陛下军令应该服从贯彻到底,但我代表绝大多数大秦士兵说句公道话,我们也是最讨厌战争的!

    匈奴人啥我大秦子民,抢夺我大秦子民,我等护国领命杀敌,

    大破匈奴更是准备了十年之久,

    你们以为我们整天打打杀杀,

    我们是最讨厌战争的,

    每当属下父母,妻儿,问我他们的,

    父亲,儿子,哥哥,弟弟去了哪里,怎么还不回家,

    你让我如何回答?

    连年的镇守,

    多数将士已经疲惫之极,

    你们下的是什么政策?

    战斗懈怠,打盹违纪,你们让妻儿发配管奴,

    与匈奴战斗,后退一步,立刻处死,

    我情愿,还将士们公道,

    提振将士士气,

    他们也是人,有血有肉!”

    说罢,王离直接走出大殿。

    这是冒着僭越嬴政的大忌,说出自己的心底话。

    冯劫咳嗽两声,

    众人心气全无,

    言道:“散朝。”

    “等等!”嬴阳说道。

    冯劫已经准备走出大殿,却被嬴阳拦下。

    若不是皇子的身份,嬴阳恐怕已经被送进牢狱。

    “何事之有?”

    “敢问治粟内史,陛下开放的粮食,都进了谁的肚子?”

    “为何这大殿三十里外的渭水河畔,尽出是灾民的尸体,你们冠冕堂皇的站在这,

    吸百姓的血,喝他们的肉吗?”

    话一出口,震惊四座。

    此子,大胆!


章节报错(免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