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半夏沐浴用的那個木桶, 足足有半人高。貴族沐浴,不用這種, 都是站在漆制的浴盆裏, 由侍女手持長杓舀水給貴族淋浴。

    半夏現在可沒有那麼好的條件, 身邊一個侍女都沒有,用那些東西, 不說傳舍的胥吏們能不能給她弄來, 就算弄來了,恐怕她自己一個人也洗不了。

    或者說,出行在外, 能沐浴, 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屈眳忍不住, 看了一眼還放在那裏的木桶, 木桶有再明顯不過的,使用過的痕跡,甚至下面的地上,還濺有星星點點的水跡, 腦子裏不受控制的浮現出方纔香豔的一幕。

    雪白的肩膀上,那優美漂亮的鎖骨, 白皙的肌膚向下凹, 成了兩處格外令人挪不開眼睛的淺窩。

    面前女子身形極美,他在雲夢澤和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知道了, 誰知衣裳之下, 竟然還有這樣旖旎的風景。

    屈眳又莫名覺得鼻子一熱, 他慌忙伸手捂住鼻子,幸好這次沒有鼻子沒有淌血。但熱熱的還是給他一種危機感。

    半夏看他突然伸手捂住鼻子,頓時面上的笑容就有些撐不住了。這傢伙腦子裏頭到底想什麼亂七八糟的。

    “吾子”半夏側頭過來瞥他。

    屈眳心虛氣短,他騰的站起來。徑直走到那個木桶旁邊,生出兩隻手就緊緊攥住木桶邊沿。

    半夏:

    她只是逗逗他,逼他趕快給弄來幾個人,把屋子給收拾一下。不是真的要他給她挪桶

    還沒等她開口阻攔,屈眳已經使勁。

    他膂力強悍,兩三個壯年男子一起使勁,才能擡動的木桶,被他整個擡起來。

    半夏目瞪口呆,兩眼瞪得有銅鈴大。她看着屈眳就那麼抱起木桶給出去了。

    屋子外面有臺階,當初胥吏是叫了兩批奴隸過來,輪流才把木桶給扛進來,而且奴隸們還小心翼翼,才能保證木桶不倒。

    半夏起身跟出去,想要搭把手,結果屈眳用眼神示意她走開。

    這木桶很沉,他把桶子擡起來,看不到腳下,衝追過來的半夏看了看。

    半夏看到他的眼神,後退了兩步。

    既然屈眳想要裝逼,她不讓他裝,實在是說不過去。

    “吾子小心腳下。”半夏道。

    抱着那麼重那麼大的東西,根本不可能看腳下,所以她纔想過來幫忙。

    然而她話語才落下,耳邊就聽到重重的咚的一聲響。屈眳看不清楚腳下,一腿邁出去,直接踏了個空,手裏的木桶也噗通掉落在地。

    頓時轟隆一下,木桶從臺階上骨碌碌滾落在地,裏頭的水傾瀉而出。潑了滿地。

    屈眳的身上也溼掉了大半,地上也全都是水跡。

    半夏戰爭在一旁看着他站在那裏,衣服下襬滴滴答答的滴水。一時間都不知道要不要過去看看。

    “吾子沒事吧”半夏小心問道。

    屈眳這一身頗爲狼狽,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身上有股弱音若無的香味,好像沾上了她的氣味。

    半夏見他站在那裏沒動,以爲他是氣懵了。一時間頓時有些訕訕的,那話她原本說出來就是爲了逗他,也沒沒想到他竟然還當真了。

    她有些內疚,更怕他發火。

    入秋之後,楚地的天很快就涼了下來,她挪了幾步,“吾子”

    屈眳猛地擡頭,把半夏給嚇了一跳。

    “吾子還是快些尋人過來收拾吧。”半夏見到他那亮的嚇人的眼睛,向後退了幾步。

    那一瞬間,她好像看到了屈眳眼裏的綠光。

    屈眳見她滿臉驚嚇,轉了頭,低低應了一聲。大步出去,不一會兒就來了幾個奴隸過來收拾殘局。

    屈眳身上都溼了一半,卻還沒有回去換衣服的打算,他讓半夏先避到廂去,自己看着奴隸在那裏收拾。

    她沐浴完之後,比平常越發動人。這模樣,他誰也不許見到。

    半夏心驚肉跳的看屈眳站在那裏,要知道這個天已經開始涼了,他還不去換衣服,溼噠噠的到時候說不定要生病

    半夏說盡好話,勸屈眳馬上回去換衣服。屈眳等奴隸們收拾完之後,這才離開,離開之前還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她被這一眼看的有些心驚肉跳。

    總覺得自己好像之前捉弄他,給捉弄出了不太好的東西。

    幸好接下來一段日子,屈眳都沒有過來找她。他似乎對她避而不見,就算有事,除非必要,不然都是派人過來和她說。

    兩人不見面,之前的尷尬事也不必再想,漸漸的,也就在心頭淡忘了。

    秋日涼爽,下了幾場秋雨之後,就徹底的冷了。

    連續一段時日的趕路,終於抵達邊關之外。

    到了的時候,半夏發現,奉命出征抵抗諸侯聯軍的卿大夫並不止屈襄一個。

    到達城關的當天,士兵們安寨紮營。

    半夏遠遠的看到另外一個身着盔甲腰配長劍的男人,走到屈襄面前,正在說什麼。

    半夏離得遠,身邊是屈眳的人。

    “那個是誰啊”半夏偷偷的指着那個男人問。

    “那個是鬥氏家的大夫,和主君一樣,奉命出來打仗的。”說着,聲音又頓了頓,“吾子記得不要去在這個人面前露臉。”

    “鬥氏是若敖氏的一支,若是惹出麻煩,主君處置起來也不容易。”

    鬥氏在楚國的權勢炙手可熱,就算是屈氏蒍氏都不得不讓他三分,若是半夏被這羣人看到,惹出事端來,少不得要有許多麻煩。

    半夏把這句話聽在心裏,慎重其事的點頭。

    屈襄和鬥參兩人商議了一下如今邊關之外的形勢,之前在外和諸侯談判的大夫也回來了。

    大夫是屈氏的人,說話的時候,臉是向着屈襄的,“已經見到了齊侯和晉侯,不過這兩人擺明是爲征伐楚國而來。口舌之上,並無太多回旋的餘地。”

    說着,屈氏的這位大夫,仔細和兩人說起來,“臣問,楚國和齊國,一處在南,一處在東,另外一處在北。相隔千里,如同風馬牛不相及。爲何要征伐楚國。”

    “齊侯道是沒有向周天子進貢苞茅耽誤了天子祭祀先祖,臣道今年一定將苞茅送到。然後齊侯又道,當年周天子溺亡於江畔,是楚人的罪過。”

    當年楚人受周人慢待侮辱,明明先祖輔佐周文王滅商有功,卻一直到周武王之子繼位,才封了最末的一個子爵。

    後來楚人對周人越發不滿,反抗加重。到周昭王時,周昭王親自率天子六軍南下攻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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