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已經到了三日,翊王無職,這整日待在府中,閒時也與沐清笙論論詩書琴畫,沐清笙沒想到,這位幾乎有戰神稱號的男子,在這些上面竟也造詣頗深。

    可翊王閒着,沐清笙卻不閒着,大部分時間都在前廳見客,她雖在朝拜皇后那日鬧出了那麼大的事,可這朝堂派系繁多,且後宅之中從沒有哪位夫人會無人交際,只要夫家還在,總會有有人求上門或是自己求上別的門。而這些後宅女子,往往就是諸多消息最快的傳播者。千言萬語不敵枕頭風,後宅就是沒有硝煙的戰場。

    這日來的人沐清笙倒是很熟大嫂許氏。

    許氏一見沐清笙出來,就一把拉過她,仔仔細細地上下摸了一遍,又輕柔地撫了撫她只剩一點青紫印子的右頰,恨聲道:“外頭傳的果然是真的,翊王他怎麼可以把你打成這樣”

    話還沒說完,噼裏啪啦地就要掉下眼淚。

    沐清笙暗歎了口氣,忙好聲安撫。

    沐家滿門除了沐清冷蠢一點,皆是野心勃勃,心思縝密之人,也不知她父親當初上怎麼想的,娶了許氏做長門嫡媳,許氏什麼都好,和善,賢良,溫柔,家母早逝,許氏就如同母親一般照顧了她和沐清冷兩年,直到出嫁,一直任勞任怨。可就是一點,一點心機也沒有,也不知她是怎麼長這麼大的,單純地如同一張白紙,也是因爲這樣,大哥與她一直相敬如賓,卻並無眷念。

    許氏還是哭哭啼啼了一會兒,吩咐丫頭將藥膏補品什麼都一股腦兒拿了出來,緊緊抓着沐清笙的手,心疼道:“要是受了委屈就說,大嫂給你做主。”

    沐清笙無奈道:“我什麼都好,大嫂你好好的就好,外頭一羣長舌婦以訛傳訛,你信她們做什麼”

    “可”許氏看着沐清笙的臉,眼眶又紅了。“我還聽說,王爺要去剿匪來着泠兒啊,你可千萬得勸着王爺些,如今你們是剛剛成親,有些磕磕碰碰也是有的,時間長了肯定會好的。王爺他千萬不能去剿匪啊,刀劍無眼,要是有個好歹,你可怎麼辦”

    沐清笙一聽此話,心中喜悅起來,她之前在那些婦人面前大倒苦水,擔憂翊王去剿匪的話會有危險,現在看來,她們果然將那番話傳出去了,連許氏這種幾乎大門不出的人都能聽到,那劉夫人是肯定知道了。

    沐清笙面上顯出哀慼的神色,“我也知道是這個道理,王爺原也不想去的,只是朝堂上的事我們又不懂,就怕有奸人要害我們王爺,非攛掇着要他去可怎麼辦。”

    許氏一聽,也沒了主意,跟着又抹了一會兒眼淚,暗歎這小姑的命怎麼怎麼苦,本來天姿國色卻偏偏容顏半毀,好容易嫁了人,夫君卻要去剿匪,生死難料。想了一會兒,像是下了決心一般,站起身來,抹乾眼淚道:“泠兒你別怕,大嫂回去告訴你大哥,總會幫你這個忙的。”

    說着就立馬叫上丫鬟要走。

    沐清笙叫住她,有些猶豫道:“可大哥他”

    許氏知道她的意思,沐竹對她並沒有那麼好,他也最煩她插手朝堂上的事,如今她要是告訴他這件事,他一定不會對她有好臉色,可沒辦法,她不能看着沐清笙這麼慘。

    決絕道:“泠兒你別管,好好待在府裏就好。”

    看着許氏匆匆離去的背影,沐清笙原本哀慼的表情收斂,心裏有些堵得慌,利用許氏替她將這個消息放得更大,不過是件小事而已,可看着那個柔弱愛哭的女人,沐清笙久違地感到了一種算計人後的愧疚。

    回到正院,權梟晟正披着黑狐大麾坐在院中看書,頭頂是一株百年的紅梅樹,權梟晟半躺在一把長椅上,身前是一張小几,小几上的小炭爐上正熱乎乎得烹着茶,這樣安安靜靜的,倒還真像是個偏偏如玉的公子。

    “美公子”見沐清笙回來,放下手裏的書朝她招了招手。

    沐清笙依言走了過去,還沒站定,冷不防一雙有力的手挽過腰間,一把將她拖到了塌上。

    沐清笙臉色帶上了些不自然的酡紅,想走,卻緊緊地被身下之人禁錮着,半點掙脫不得。

    權梟晟安撫似地拍了拍她的背:“乖。”

    沐清笙見掙不開,也就放棄了,安安靜靜待在權梟晟懷中,無意間瞥見他放在小几上的書西南地形圖

    “王爺倒是很有信心能走這一趟差事。”

    權梟晟貪婪地吸着沐清笙脖間那股好聞的梅花香,“有王妃做軍師,本王自然有自信。”

    沐清笙不自然地扭了扭脖子,“差不多就這兩天了,王爺注意些吧,謹防有人趁機暗箭。”

    “好。”權梟晟不依不饒地又要纏上去。

    即使兩人已有夫妻之實,可這樣青天白日的沐清笙實在是有些受不了,分明已經羞紅了臉,卻還努力正色道:“西兒呢”

    “不是有細柳麼難道她不盡心”

    “她很好可西兒與我從小一起長大,最知我心。”細柳是好,溫柔體貼,八面玲瓏,可惜她不是自己的人,否則那日在棲鳳宮中,她就不會全程一言不發了。況且權梟晟答應過她,西兒不過“修養”幾日,可爲何到了今日她都沒有她的消息。沐清笙有些沉不住氣了。

    權梟晟在沐清笙耳邊吹氣:“怎麼忍不住了”

    這話一語雙關,且又是以這樣的語氣說出來,沐清笙一張臉幾乎紅到了脖根,刷的一下站起身來,努力表現出憤怒的樣子:“西兒王爺答應過我的”

    權梟晟見此,也覺得沒意思了,又躺回躺椅,拿起那本書繼續看:“等這差事下來,王妃必然會很忙,到時候本王肯定會叫那個懶丫頭來幫王妃的。”

    還是不信任麼以西兒爲質,試探她的忠心

    沐清笙可以理解權梟晟的這種行爲,可心底卻又隱隱有些不安,經過這幾天都相處,她對權梟晟此人瞭解得更多了,表面上風流不羈,實則比誰都心狠,況且此人永遠都是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有時沐清笙和他說話都會不由自主地瞥開眼神,因爲總覺得會被看穿。這樣的眼神她只在一個人臉上見過她父親,沐齊。而這樣的人的試探方式,絕不會僅僅只是那麼簡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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