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枯一邊推着板車,一邊嘴裏忍不住碎碎念:“等我傷好了,第一件事就是修路,這路怎麼比包子鋪陳大娘的臉還磕磣。”這一路上坑坑窪窪的,他生怕翻車了,路上推得更是緩慢。
他在山腳時還是白天,終於把板車推上寒山寺門口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中午了。
“來人啊我要累死了”夏枯剛把話說完,就倒在了板車旁邊,他是真的沒力氣了,他管這是哪兒先讓他睡一覺。
無問聞聲剛來,剛打開大門就看見門口有一輛堆滿了米糧的板車,喫驚得愣在原地好久。
“這是誰家的”無問左顧右盼,愣是沒看見一個人影,於是便喫力的將板車往外推了推,想要讓出個道走出門,卻沒想到聽見一聲叫喚。
無問立即趴在地上,向板車底下看去,結果看見一個男子正躺在板車的另一端,於是朝寺內大喊道:“快來人,夏施主回來了”
夏枯捂着自己的手臂哀嚎,嘴裏說着:“我說你這小朋友,實在忘恩負義虧我一個人把這些糧食從山底下送上來。”
夏枯說話有氣無力,是真的累慘了的,也沒看清楚地方就睡了。現在被人喊醒,夏枯瞥了一眼大門才發現自己確實躺錯了地方,隨意地往外頭滾了兩圈,給他們挪了地兒。
無問的叫喚把寒山寺裏的人喊了出來,一大羣和尚看見成山的糧食以後都瞠目了,無塵和智清住持隨後看來,也是嚇了一跳。
“你們先將糧食收好,師兄帶着夏施主去包紮傷口。”無塵通過門邊狹小的縫走到了門前,將賴在地上的夏枯拉了起來,扛在肩上。
寒山寺衆人還沒出驚訝中清醒,他們還從未見過這麼多米糧呢
無塵看着這一羣師弟愣在原地,嘆了一口氣,見住持也在,便放心的拖着夏枯回到後院廂房。
將夏枯放在牀上,無塵的動作更是小心翼翼的翻開他的身體,發現除了裂開的傷口,沒有再受其他傷,這才微微放心。
想到寺廟門前堆積如山的米糧,那是有多少斤重,卻只是夏枯一人推上來的。他身上本就有傷,勞累了這麼久,不累癱纔怪。
無塵嘆了一口氣,早知今日他就應該跟夏枯一同去的。
因爲傷口裂開不小,又是一夜不睡,夏枯的身體根本喫不消,妥妥發燒了。
他躺在牀上揪着無塵的袖子很是不安分,嘴裏唸叨着:“無塵,你還是叫我夏施主,我不愛聽,不想聽你喊我夏施主”
無塵無奈地搖了搖頭,想將自己的衣袖從他手裏拽出來,思來想去,還是小心翼翼地脫下了外袍,蓋在了他身上,躡手躡腳地走出了房間去煎藥。
夏枯睡覺很是不老實,無塵在房間外煎藥都能聽到他撲騰的聲音,終於有一陣安靜了,無塵便知是他醒來了。
夏枯揉了揉眼睛,發現手裏攥着的是無塵的衣服,心裏沾沾自喜,但隨着門外的一陣風飄來,濃烈的藥味刺激得他睏意全無。
“我不喝不喝無塵小師父不叫我小心肝兒,我就不喝”夏枯抱着無塵的衣服躺回了牀上,很是無賴的在牀上撲騰着,像極了撒嬌。
無塵靜靜地站在一邊端着碗,看着夏枯在牀上打滾,內心毫無波瀾的說道:“不喝就不喝。”
夏枯聽話,立即從牀上彈了起來,看着面無表情的無塵說道:“你別生氣啊”興許是太過激動,說完話後夏枯猛烈的咳嗽了幾聲。
聽無塵還是不回自己的話,夏枯伸手搶過無塵手裏的藥碗,仰頭喝下里面的湯藥。
濃烈的苦澀使夏枯的面部都扭曲了,他強忍着反胃的噁心,委屈的說道:“真苦。”
無塵拿回藥碗,說道:“苦點好,讓你少說寫書話。”爲了增加湯藥的苦澀,他還是加了些黃連的。
睡覺不安分也就算了,醒來依舊如此,還常對他說那樣的話,真是不知羞
夏枯嚥了幾口口水,把嘴裏的苦澀沖淡後,才說道:“我不,我就喜歡說話以前沒人陪我說話,現在有人陪我了,我要把以前欠下的全說了。”
無塵目光微微閃動,剛剛還在爲夏枯的那些葷話所生的氣全然消失不見,低聲迴應的:“嗯。”
夏枯看着無塵,見他低着頭,便喊道:“無塵。”
“嗯”無塵微微擡頭,視線與夏枯的目光交匯,他清楚的聽到一聲悶響,這聲音像是從他身體裏發出來的。
夏枯:“那位贈與我米糧的貴人說,米價的事很快就能得到解決。”
無塵雙手合十,微微俯身,十分虔誠的說道:“若是有緣相見,無塵定要替蒼生多謝那位貴人。”
夏枯聽無塵的話中根本沒有他的名字,很是委屈的問道:“你怎麼不謝謝我”
無塵愣了愣,將手按在夏枯的額頭,嘴裏念念叨叨的,不知在說什麼,如此動作,持續了許久。
“你想摸我就直說好了,又在說什麼悄悄話呢”夏枯感受着頭的那一股溫暖,那樣的溫暖似乎直達心底,他是多麼想要將這股溫暖永遠保留。
無塵唸完一長串經文以後纔將手收了回來,淡淡的看了夏枯一眼,說道:“貧僧給施主賜福,以表感謝。”
夏枯睜着眼睛看了無塵許久,說他是在感測他的體溫也好啊,怎麼是賜福呢真是沒趣。
想着,夏枯躺回了牀上,面向牆壁,負氣不再說話。他就想無塵好好的跟他道個謝,怎麼就這麼難呢
無塵站在牀邊,看着夏枯一會高興一會生氣的,實在不解,“夏施主,這是怎麼了”他從未予人如此親近的賜福,難道是這般嚇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