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秦瑾瑜天未亮就起牀了。

    她提着燈籠,讓錦夕把東西都給帶上,溜到了蘇珩那兒。

    以她對魏清淮的瞭解,在不用去上書房讀書的早晨,魏清淮一般都會很晚起牀。

    等魏清淮起來了,就算得知她跑來了蘇珩這兒,也不可能專門跑過來找她。

    這樣她就可以在蘇珩這兒呆一整天了。

    蘇珩一向早起,秦瑾瑜來找他的時候,他正在修煉。

    秦瑾瑜倒也沒有進去打擾他,便坐在了屋子外面的石凳上面,細細地打量着周圍的景緻。

    此刻天色還有些暗,她又在屋外,沒法抄書,坐了一會兒之後,覺得有些涼,便起來走動了一下。

    林晁拎個掃把,在不遠處掃地,時不時地瞥她一眼。

    秦瑾瑜覺得林晁的目光有些古怪,她和蘇珩都這麼熟悉了,又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林晁看向她的目光當中竟然帶了一絲明顯的防備。

    等天色漸漸地亮了,秦瑾瑜纔開始抄書。

    秦瑾瑜一心想着儘快抄完這些東西,好跟蘇珩多說幾句話,便沒有注意身邊的動靜。

    蘇珩修煉完畢出來,看見的便是秦瑾瑜伏在院子裏的石桌上抄書的場景。

    秦瑾瑜在蘇珩面前一向比較歡脫,然而此刻她只是靜靜地坐在那兒,專注地寫這些什麼,初春微微帶着點兒冷意的風吹拂她的衣襬輕輕的擺動,似是楊柳岸旁,春光底下,碧湖被微風帶起的淺淺漣漪。

    秦瑾瑜在那兒一刻也不停地抄寫着,十分忙碌的模樣,她微微抿脣,眉間有一點細微的摺痕,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爲難的事情。

    一縷髮絲被風輕輕的吹起,在她的臉側浮動,秦瑾瑜伸出一隻手按住了桌上的紙,隨手將筆放下。

    她微微地擡頭,另一隻手也隨之伸出,將耳邊地鬢髮輕輕地撥到後面。

    蘇珩站在不遠處,看着她蹙眉的模樣,心底有些不舒服。

    此刻他只想伸出手,抹平那眉間的摺痕。

    他這般想着,卻見秦瑾瑜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眉間舒展開來,嘴角也泛起了淡淡的笑意,就連眼中都多了幾分柔和的光芒。

    秦瑾瑜一笑,隨即又低下頭去,繼續抄書。

    頭頂綠蔭如蓋,底下石凳沁涼,她低頭之間,頸項傾出優美的弧度,脣角笑意嫣然。

    似酴醿徑暖,柳花風淡。

    蘇珩悄悄地走過去,卻見秦瑾瑜下筆飛快,沒多久便抄寫了好長一段,難得的是速度並沒有影響質量,字也是極好的。

    他緩慢地走近,秦瑾瑜的笑容也越發的柔和。

    蘇珩已走到秦瑾瑜附近,正想繞過她,卻聽見一聲悶響。

    他迅速地回頭,只見秦瑾瑜面上笑意全無,皺眉,咬脣,一巴掌拍在桌上,氣憤地開口:“坑爹”

    蘇珩:“”

    秦瑾瑜渾然不知道蘇珩在她身後,她之前皺眉,是因爲想起還要抄寫好多遍,感到心累,後來抄着抄着,不知怎麼就想起那日她光明正大地親了一口蘇珩地事情,忍不住就笑了。

    笑完之後,由於走神,導致她一連抄錯了好幾個字。

    賢妃檢查她抄寫的東西一向十分謹慎,無論是秦瑾瑜少抄還是錯抄,她都能看出來。

    秦瑾瑜看着眼前這張算是廢了的紙,內心暗痛。

    雖然這張紙她才寫了一小部分,好歹也是辛苦抄上去的,就這麼的廢了,實在是心痛。

    秦瑾瑜經此一事,放下手中的毛筆,拍了拍自己的臉,告訴自己不要亂想,趕緊完成賢妃佈置的任務纔是要緊事。

    秦瑾瑜很快地又進入了狀態,開始奮筆疾書。

    林晁見自家公子繞過秦瑾瑜出去了,緊繃的老臉上緊張的表情終於鬆了下來,把掃把往旁邊一放,跟上了蘇珩的腳步。

    看來他家主子也沒有太喜歡秦公子,這才一日不見,態度便冷淡了許多,果然,他在私底下對蘇珩有意無意的碎碎念還是有用的。

    林公公倍感欣慰。

    蘇珩見是他,停住了腳步,低聲道:“你不必跟着我。”

    林晁是想跟着蘇珩的,誰知蘇珩態度堅決,他又最瞭解蘇珩的脾氣,便只好悶悶地應了下來。

    林晁拿起掃把,繼續掃地,順便偷瞄秦瑾瑜。

    雖然他家主子的態度有所好轉,但秦瑾瑜還是要防着的。

    平日裏打掃蘇珩院子的宮女來了之後,就要把林晁的掃把拿走:“這事兒還是我來幹吧。”

    “去去去,一邊兒歇着去,今天這事兒我包了。”林晁揮手趕人。

    宮女不明所以,但是林晁堅持,她便也就納悶地走了。

    秦瑾瑜專心地抄書,沒注意到他們在說什麼。

    秦瑾瑜又抄完了七八頁之後,覺得有些累了,便起身在院子裏走了走。

    林晁的目光隨着她轉悠,一邊看一邊想這秦公子究竟有哪什麼特別之處,竟然將他家主子都給整斷袖了。

    秦瑾瑜轉悠來轉悠去,目光不知不覺的就落在了面前的一株玉蘭上。

    春日韶光鍍上花葉,顯得這一片生長在皇宮內的花,嬌嫩異常。

    玉蘭花在魏國頗受歡迎,在魏國皇宮也很是常見,幾乎人人住處外都種了玉蘭。

    少則幾株,多則一片。

    蘇珩對玉蘭無感,之所以住處多玉蘭,也是魏皇派來的裝飾他住處的工匠決定的。

    秦瑾瑜忽然想起,三公主魏清玫,似乎挺喜歡玉蘭花的。

    魏清玫心機重,七年前更是因爲擅自弄權犯下大錯而失了寵,這些年來和皇子公主們之間的關係也很平淡,並不算好。

    秦瑾瑜這些年來鮮少見到她,對她也談不上有什麼好感,只依稀地記得,當年的魏清玫心機歸心機,行爲處事還是很優雅的,並不曾失了皇族公主的風範。

    在魏清玫還不知道秦瑾琮是商賈之子的時候,屢次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力,其中有一次,秦瑾瑜也在,當時似乎也是春天,魏清玫從不遠處緩緩走來,腳步停在了花叢邊上,她微微地俯首,拈起一朵花,輕輕地放置鼻尖嗅了嗅。

    縱使當年秦瑾琮對魏清玫並不感興趣,也被眼前的一幕吸引了目光,眼中浮現出驚豔。

    秦瑾瑜心想自己恢復身份之後,大概就要學習皇族禮儀了。

    雖然她如今禮儀也不差,但現在的禮儀和皇族的禮儀還是有差別的。

    這些年來,不管公主們私底下如何,表面上都極爲的優雅,當年以禮儀出名的魏清玫可是吸引了不少世家公子的目光。

    也就是說,當公主要優雅才受人喜歡。

    秦瑾瑜暗戳戳地想,蘇珩畢竟也是男子,是不是也喜歡優雅類型的女子

    嗯當年魏清玫怎麼拈花來着

    秦瑾瑜靠着已經模糊異常的記憶,走到玉蘭花前,低下頭去,對着花,一嗅。

    待蘇珩再次過來的時候,望見少女俯首於花叢間,笑意溫柔。

    他的腳步不自覺的停住了。

    這些年,他讀了太多的書,包括數不盡的詩書,然而此時,他卻找不出任何的詞語來形容眼前的人。

    在這一刻,腦中已容不得其他,容不得其他任何的想法,只有一個秦瑾瑜。

    這一刻,他清楚的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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