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王爺”

    一直守在門外的雲袖見男人滿臉戾氣的從廂房裏出來,便一心想着定是王爺狠狠的教訓了那個女人一頓,忙迎上前去,恭敬的行禮。

    男人甚至都沒有正眼瞧她,只是冷漠的說了句:“叫三娘來見我。”

    “哦是”雲袖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王爺英俊的背影,眼裏滿是失落。本以爲今日的妝容會吸引王爺,能盼望着博得什麼妾室的名份,王府上下那麼多女人,王爺還真是薄情,一個也不肯正眼瞧上一翻。

    鳳凰乃是百鳥之首,一鳴驚天,再鳴動地,原是暖情的動物,所以情分纔會長久。

    冷邵玉從廂房出來後,便直接去了鳳凰臺,這是當年他爲心愛的女人慶生時建造的。

    多年前,她還活着的時候

    “邵玉,我真想和你一輩子廝守在這鳳凰臺,與君相守,不離不棄。”

    男人嗯了一個長聲,柔溺溫和的目光遊走在女人的臉上,隨和的手掌,輕輕撫摸着她的秀髮,看着她剛剛舞后有些微累的喘息,溫柔的擡起手,擦拭她額頭上的零星汗水,將她宛入自己懷中

    而今,那些美好,都被他們洛家給毀了,洛柯殺了她最愛的女人,他也要讓她的妹妹生不如死。

    靜靜的站着,深邃的眼眸輕眯,昔日塵封的記憶若隱若現。冷邵玉嘴脣輕抿,苦笑一聲,一杯酒灑在了地上,他起身,走向蓮花池邊。

    鳳凰臺,兩邊石棧皆是銀光雪浪般細膩,柳巖株樹雖是無花葉子,卻是茂密蔥鬱誘人。金色臺柱,皆是精刻着鳳凰鳳舞的姿態,每一株懸燈在空中搖曳,珠簾繡幕,桂系蘭崤。

    潔白的蓮花靜靜的漂浮在水面,好靜,月娥不在的日子,真的好靜

    “王爺,您叫我。”

    心在別處,殊不知麻姑何時已經站到了身後。

    冷邵玉雙手背在身後,一身藍色的寶石色長袍穿在他身上,那麼的高貴典雅,骨子裏的男人多麼俊美,他冷漠淡雅的眸子,彷彿可以洞察這世間一切,淺淺的薄脣,微微揚起的勾人弧度,都是那樣耀眼。

    “你想打死她”

    雖是聽慣了眼前男人冰冷的語氣,麻姑卻是很清楚,剛剛話語裏明顯多了幾分不悅。跟在他身邊多年,王爺的一言一行裏稍有不喜,她還是很清楚的。急忙跪了下來,低着頭回道:“麻姑只是想爲王爺做事。”

    “麻姑知道月娥姑娘的事一直是王爺心裏的隔閡,所以奴婢斗膽”

    本來想要繼續說下去的話,在男人轉身的那一剎那,突然止住了。

    輕風吹着男人兩鬢的髮絲,卻是沒有遮住那淡漠的深眸,好似對天下任何事都滿不在意,卻又那麼冰冷讓人難以捉摸。

    冷邵玉從她的身邊走過,優雅的在石椅上坐下,翹着二郎腿,放低了語氣。說道:“別讓她死了。”

    他可不想那個女人就這麼死了,他要親眼讓她看着他是怎樣親手將洛家葬入火海,讓她看着他是怎樣報復洛家,讓她痛不欲生。

    洛柯不是想讓他的妹妹嫁給自己嗎,那他便要慢慢折磨那個女人,讓她看看,嫁給他,是這輩子她最後悔的決定。如果不是當年的洛家老將軍向太皇太后請婚,洛柯爲保他的妹妹順利當上晉王妃,他的月娥也就不會死。

    麻三娘擡起頭,蒙了幾分懵懂之態,隨後眼珠一動,邪笑的咧開嘴角。“奴婢明白,王爺放心。”

    果真,王爺還是那麼恨那個女人,既然王爺吩咐了,她自然也不會輕易的讓洛殤死。死,是這個世上最能讓人解脫的事情,反而活着,要比死痛苦多了,特別是看着身邊的人一個個受傷又無能爲力,想反抗又無可奈何,這纔是折磨人的最好辦法。

    “下去吧。”冷邵玉輕輕屏息,像是累極了的樣子,一隻胳膊拄在石桌上,頭輕靠在手腕,閉了眼睛。

    麻姑起身行了禮,拾起涼亭一側椅子上的披風,小心翼翼披在男人肩上,看着他的睡顏,麻姑安詳的笑了。這是王爺有史以來第一次沒有帶着憂慮的娥眉入睡,隨後她退出了鳳凰臺。

    風輕吹着菱角,絲絲清冷的風吹進紫金閣,捲起庭院裏片片落花,夾雜着泥土的氣息,卻絲毫沒有自然的味道。紫金閣是王府裏廢棄的院子,她嫁過來的第一天,便是被冷邵玉安排在了這裏,除了她的陪嫁丫頭,沒有任何人服侍。

    白天還好,到了晚上,這裏便是一片陰森冷清,棵棵早已枯死梧桐的枝幹交叉,幽深的院子,像極了一座鬼宅。

    紫金閣的窗子是開着的,自從嫁進王府,每個夜,都是無月。夜色的深透過窗子帶着冷清爬進屋子裏,梳妝檯前的女人望着銅鏡裏自己蒼白的小臉兒,憂鬱的眸子更深了幾分。

    “怎麼了”聽見正爲自己梳妝的阿玉輕聲抽涕,洛殤轉過頭。

    梳子掉在了地上,阿玉慌慌張張的跪在了她的身前,雙手打着轉,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角,哭着說:“小姐,我對不起你,其實洛家將軍他他其實”

    望着如水般清澈的眸子,阿玉好多次都想把這個事實告訴她,她不想再看着這個無辜的女孩兒遭受這般罪,她本該可以生活的更好。

    “哥哥他出什麼事了嗎”看見阿玉哭的傷心,言語之中又支支吾吾,洛殤急切的問道。

    自從將軍將這個女孩兒帶回來,郎中便已經說了,她可能不會醒了。卻不料她醒了過來,只是失了記憶。夫人吩咐過府中上上下下幾百人,萬萬不可將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是洛家小姐,而是衛國子民,那樣不僅她會死,洛家上上下下幾百人包括他們的家眷都逃不了干係,不僅背上個欺君之罪,還會被人扣上個叛國亂黨之名。

    將軍和夫人這麼做,也實屬無奈之舉,要不是真的洛殤小姐不甘心成爲還債品嫁給晉王,偷偷與一介匹夫私奔成婚,將軍也不會憤怒到失手射殺那男人,讓她抑鬱死去,洛家也就不會因此蒙羞,無計可施。

    爲了得到的這個女孩兒的信任,心甘情願的救洛家,夫人煞費苦心,上演了一次又一次的苦肉計。那日看着牀榻上昏迷中的她,本以爲洛家會大禍臨頭,一直以來鬱鬱不樂的夫人頭一次露出笑顏。這個女孩兒的美麗,高傲,妖魅,氣質,都是夫人想要的,最重要的是一聽郎中說她就算醒了也不記得以前的事情的時候,夫人便下定斷言,這個女孩兒正是蒼天派來拯救洛家的。

    她們的夫人,國公的掌上明珠,出身名門望族的納蘭世家第七代後人納蘭絨雅,慧眼識珠,從來沒有看錯過任何人。

    阿玉咬緊嘴脣,本已經下定決心的事還是忍了下來,不能說,否則洛家便會大禍臨頭。夫人對自己有救命之恩,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救了她,又厚葬了她的孃親,好生養了她二十幾年,她決不能說。

    阿玉低着頭,不敢面對眼前女人那雙純美的眼睛。“沒有就是,奴婢想將軍和夫人了。”

    聽她這麼一說,洛殤心裏也失落了幾分。自己嫁來已經半月多了,洛家卻是始終沒有捎來音訊,想來就算有家書送進王府,她也是無法看到。冷邵玉那個男人是絕對不會讓她好過,更不會讓她同洛家有任何聯繫,這樣也好,免得他說自己同洛家裏應外合,藉此羞辱她。

    正當洛殤欲要開口之際,只聽一陣敲門聲,阿玉打開門,一個丫鬟端着熱騰騰的藥碗走進來。

    丫鬟將碗放在桌子上,拿起手帕在鼻尖處甩了甩,帶着幾分嫌棄,故作姿態的說道:“王妃,這是王爺吩咐您”

    未等她說完,洛殤便已經站起身走了過去,拾起桌上的藥碗,文雅的拂起袖口,一口飲下。

    他不想自己有他的孩子,她更是不想。

    隨着苦澀的藥緩緩流入胃裏,洛殤含着心口的痛,液體的流淌灼燒着她的心。冷邵玉,這個名字透着冰冷的男人,這個心狠手辣毫不留情只知道羞辱折磨她的男人,早晚有一天,他也會嘗試什麼是痛,這種痛,是肉ti無法代替的。

    洛殤永遠都不會知道,她的噩夢纔剛剛開始,她日後的痛是今時今日自己永遠也沒有想過的。

    一飲而盡,她瀟灑的放下藥碗,擦了擦脣邊的藥滴,高傲的擡起滿是霧痕的雙眸,一雙如水般淡漠的眸子下,隱含的是她最苦澀不過的心。

    丫鬟冷笑一聲,拾起桌子上的藥碗,輕咳道:“那奴婢就不打擾您休息了,哦對了,瞧奴婢這記性,剛剛麻姑姑還囑咐奴婢務必告知王妃儘快處理好院子裏的衣物,夜色深了,若是明日這堆髒兮兮的衣服還擺在這裏,恐怕會讓王爺不快的。奴婢告退”

    “你”阿玉走上前,剛要開口,卻見洛殤搖了搖頭,她只好忍了下來。

    見此情形,丫鬟含着笑,甩着手中的帕子,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

    “晉王府的下人簡直太猖狂了,一個一個都只會落井下石。”阿玉氣的臉色脹紅,晉王如此折磨她家小姐就算了,麻三娘更是恨不得打死她們,就連下人也是吹鬍子瞪眼睛,她倒是沒什麼,這條命都是夫人給的,自然是不怕的。她只怕這個女孩兒,承受不了這麼多苦和屈辱。

    “落井下石總好過處心積慮。”洛殤苦笑一聲,邁着嫋娜的步子,朝着冷清的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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