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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守歲迎新

    陸綰綰還沒回神,被人推了一把,身子已經不受控制,往前衝了幾步,整個人瞬間清醒過來。

    “陸家小子是想幹什麼”張將軍疑惑地看着陸綰綰,自言自語道。

    將軍一側,站着位倒垂眼、尖嘴猴腮的官,譏諷道:“還能幹什麼,肯定是想出風頭。”

    “皇上最不喜大典被人打擾,陸家兒郎怕是小命不保。”留着白鬍子的老官員嘆息着搖搖頭。

    好不容易穩住身形,陸綰綰髮現衆人都看着自己,其中包括皇上和太后,她不時對上衆人探究打量的目光。

    她穩了穩神,乾脆站着筆直,不再挪動半步。

    “天殺的到底是誰推的她觸犯龍威,這下可玩完了”她內心咆哮着,面上卻不動聲色,看不出一絲慌亂。

    陸辛看着這個突然衝出隊列的女兒,再聽到衆官員的議論聲,臉都白了,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皇上素來喜怒無常,這次綰兒怕是小命不保

    “愛卿可是有事”李華好奇地打量着突然蹦出來的陸軍爺,頓時來了精神。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陸綰綰不慌不忙地跪拜在地,低伏着頭。

    “草民陸皖,乃是八品從監察御史陸辛之子。方纔見衆大臣皆獻詩於皇上,陸皖心癢,也作了一首。”

    到底是哪個背後下陰手的,若是她知道是誰,定要這人好看

    李華若有所思,若是他方纔沒看錯,這陸皖是被人推了一把才踉蹌而出。

    衆人見皇上久未搭話,看陸綰綰猶如看個死人般。

    只見李華饒有興趣地看着小軍爺,“哦陸郎但說無妨。”

    “草民曾聽聞百姓誇皇上英明神武、愛才惜才。今兒特作詩一首聊表心意:

    天子重英豪,惟有讀書高;

    滿朝朱紫貴,皆是讀書人。

    自小多才學,平生志氣高;

    別人懷寶劍,我有筆如刀。

    朝爲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

    陸綰綰信口拈來,馬屁拍的順溜,身子趴得越發低伏。

    陸辛看着皇上並未動怒,悄悄地用袖子擦了額頭的冷汗,一顆心總算是落回了腹中。

    “好,好一個男兒當自強”李華龍顏大悅,怎麼看這個陸皖怎麼都喜歡,“來人,拿朕的御筆來”

    太監捧來赤金箔和筆墨,李華大手一揮,御賜四字“普天同慶”。

    衆人的下巴都快驚得掉在了地上,這皇上幾時轉了性子

    上次臘宴有個九品小官打翻了一壺酒,被暴怒的皇上拉去庭杖五十。這如今陸家小兒憑得什麼

    太后在一旁,臉色平靜心中卻潮起雲涌:從未見皇上對哪個人如此上心過,何況那陸皖還是個男人。

    陸綰綰接了御賜之物,再扣首,“謝皇上恩賜”

    “宴畢。”

    衆大臣紛紛出席跪拜在地,“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衆卿平身。”李華溫和淡雅,嘴角微揚。

    衆人見李華走後,便也紛紛離開。

    “趕明兒我要去陸家拜訪。”

    “就是就是,看來陸辛要飛黃騰達了”

    “一羣牆頭草,哼”

    方纔熱鬧的元豐殿,頃刻間便空空蕩蕩,徒留燈火闌珊。

    回家的路上,陸綰綰自然免不了一頓捱罵。

    陸辛痛心疾首地指着陸綰綰,手指顫抖不停,“你說你,差點鬧了洋相。這出醜倒是沒什麼,萬一你被摘腦袋,你叫爹怎麼辦怎麼和你九泉之下的娘交代”

    陸綰綰怕陸辛戳到自己的腦袋,趕緊掏出赤金箔,擋在面前,“哎爹,這不是沒事嗎皇上還賜給我金箔書信呢”

    果然,陸辛見到金箔後,臉色緩了下來,“今晚可多虧你機靈,和你孃親一樣”

    陸綰綰方纔受了委屈,現在聽到“孃親”二字,只覺得鼻頭突然發酸,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不停。

    她想娘了,小時候每每受了委屈,娘都耐心地抱着她,直到她不哭,像變戲法似地掏出一包桂花糕來。

    陸綰綰越發的難受,低垂着頭,手指絞着衣角,一言不發地縮在凳上。

    陸辛見到女兒打焉,也不再說話,手擱哪裏都覺得不對。

    快到陸府的時候,陸綰綰想到了什麼似的,突然擡頭問道:“爹可看清,領舞之時我身後那人是誰了嗎”

    “是太傅家的大公子黃傑。”

    “黃傑聽太常寺卿說去年和前年領舞之人都是他。平日裏練舞時,他總與我作對;連在練武場上也曾幾次下狠手打傷了我。如今看來,他是在記恨我搶了他的名頭,故意算計我。”

    陸綰綰目光微沉,黃傑,這仇算是結上了。

    “殿上可是他推的你”陸辛面露怒色,“這黃公子肚量未免太小了些,分明是想置你於死地”

    陸綰綰看陸辛生氣了,忙撒嬌哄道:“爹何必爲了個臭小子置氣我們快些回家守歲去。”

    陸家大堂的火爐裏烈火熊熊,陸綰綰同家人們坐在一起飲酒。

    她捻起一點盤子中的花椒放入酒中,細細抿着。聽老一輩的人說這樣能驅寒祛溼,也是元豐朝慣有的傳統。

    陸綰綰同大家講練武場和練舞時的一些趣事,引得大家歡笑不斷。

    陸府裏燈籠搖曳,喜慶祥和。闔門守初夜,燎火到清晨,就是此番景象。

    整個長安城燈火輝煌,流光溢彩,爆竹聲不斷。

    此時的椒和殿中,也同民間尋常百姓家一樣在守歲。

    李華抱着個鎏金百花暖爐,慵懶地靠在虎皮榻上,陪着太后在下圍棋。

    對戰一開始,太后就步步緊逼,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

    “皇上年歲也不小了。今日早朝之事太傅已同予說過。這國不可一日無後,後宮也不可一日無主,還是早早冊立皇后罷了。”

    太后緩緩地說着,像是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張夫人候在一旁,時不時地替太后剝上一顆晶瑩剔透的葡萄。

    張夫人聽到“立後”二字,耳朵豎尖了聽,心中暗暗歡喜:如若皇上太后要考慮,她入宮最早,也最得皇上欣賞,便是第一人選。

    李華卻如閒庭信步,不理會對方的咄咄逼人。

    他聽到這些話,眉頭緊皺,耳朵都快起繭子了。這上朝大臣們上奏,這下朝了太后又嘀咕,連下個棋都要談及此事,甚是心煩。

    “母后你整天嘮叨立後的事,不如我們來比一場。若是你贏了朕,朕便依你;若是朕贏了,這立後之事還望母后不要再提。”

    不知怎的,李華的腦中,陸皖矯健的身影一劃而過。

    “瘋了瘋了,陸皖可是個男人”李華心想,懊惱地晃了晃腦袋,“我怎會想到他”

    “行。”太后答應的極爲痛快。

    李華落子極快,希望速戰速決。但過了不久,他就開始緊張起來,太后的棋藝非常人所能比,着實不能低估。

    在平常,李華和大臣們下棋,二三十招便可完敗對手。而眼下,他不僅不能輕鬆取勝,反而是太后險招疊出。

    李華的手心開始冒汗,每一步對他來說都變得如履薄冰起來。這每一步都不能出錯,不然,他就不得不立後了。

    下到第三十二手的時候,太后以棄邊子爲餌,意圖誘捕李華的二塊腹子。

    李華果然中計入伏,棋局出現了雙徵的局面。李華冷汗涔涔,前思後慮,久久難以下着。

    “皇上,是否認負呢”太后笑意盈盈,彷彿看見了新後的登基大典。

    李華並不回答,他掃了幾眼棋局,嘴角浮現一抹笑意,舉棋的手緩緩落下。

    這一落具有四兩撥千斤之力,整個棋局豁然開朗、烏雲見日。

    李華鬆了口氣,張夫人忙替他擦了擦汗。李華擡眼看着太后,眼中精光狡黠,“母后,先前的話可作數”

    太后無奈的苦笑,自己的兒媳婦怕是沒了指望,只得投子認負。“自然作數。予何時騙過你”

    宮外響起陣陣爆竹聲,新的一年在大家的互相祝福中,緩緩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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