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下晚自習,在宿舍門口,殘江止步了,花木木問了一句。
“沒有,我住學校外面。”
路燈下少年的臉看不清,不過藏在留海下的僅有的一隻眼睛卻彷彿格外明亮,至少在路燈下少年臉上能反光的東西,只有留海縫隙中的眼睛。
“我以爲你雖然來學校遲了,沒領到課本,至少住的地方安頓好了”少女嘆了一口氣,將殘江手中的書給接過,那是她的書,只是對方硬要替自己拿着,雖然僅有幾本,不怎麼重。
殘江覺得很有必要,特別是在班上的幾個男生跟在身後的時候,他就果斷將花木木的書接了過來,對方雖然有幾分愕然,但是沒有從臉上看到不樂意,有的也只是幾分高興。
人陸陸續續進了宿舍區域,整個路上都空蕩蕩的,偶爾有幾對高年級早戀的情侶打情罵俏,偶爾樹叢裏跳出幾隻不知哪個老師養的寵物貓如同一團黑影迅速跑掉,風吹得有些大,春天晚上的風向來如此,兩旁的樹嘩嘩作響,飄下幾片落葉,顯得氣氛有些詭異。
幸好燈是亮着,儘管有些昏暗,不過至少好點。
這樣另一隻屬於黑夜的眼睛,纔會看得不太清。
少年轉身看了這條有些長的路一眼,在路燈昏暗的光線下對着站在宿舍門前還沒進去的少女揮了揮手,等到少女安全進入宿舍沉重的大門被阿姨用大鎖鎖上的時候,他才放下手從懷中掏出一隻黑色口罩將臉遮住,雙手插入褲兜原路返回。
路過的小情侶互相打鬧,完全忘記看路,撞在了好好走路的殘江身上,反被撞倒在地,破口大罵起來。
“你誰啊”
“啊,抱歉,我晚上看不見,撞倒兩位了”殘江笑着將兩人依依拉起,鞠躬賠罪。
“學姐學長,這時候宿舍門都鎖了,你們今晚要住哪足球場”
殘江不聽兩位的嘮叨,笑着問道。
路的盡頭,有幾個人開始跑了起來,笑道:“快回宿舍,開學第一天有老師查寢”
殘江聽到,尷尬地撓了撓頭,“原來是這樣啊,學姐學長還是早些回宿舍吧,興許宿管叔叔阿姨會破例給你們開門呢。”
“學弟,你你不回宿舍跟我們一起,我都是老油條了,宿管那裏過得去,倒是你”學長被眼前個子有些高,還蒙哥面似乎還是個氣質帥哥的學弟的溫柔感動,倒是關心起這位學弟來。
就連那位學姐都有些擔心起這位學弟來,這是哪個班的小學弟不回宿舍,是要做什麼
少年很冷靜,眼神溫柔起來只有一隻眼,都容易讓人想要親近,更不要說晚上別人幾乎看不清他的臉。
“啊,謝謝學長學姐,我是住外面的,現在要出學校,我得趕快走了”
殘江揮了揮手,轉身開始小跑了起來。
那學長學姐愣了一會兒,搖了搖頭,嘀咕了一句:真是個怪人,不過很討人喜歡,便也小跑了起來。
少年跑着跑着就停下腳步了,道路盡頭五個人也停下了腳步,彼此的身影在昏暗的燈光下被拉得極長。
中間的一個人雙手插褲兜幾步走出,轉頭看了看四周樹林後面的老師宿舍,撓了撓頭,笑道:“動靜小點,動作快點”
話音剛落,身後的四個人輕輕點了點頭,開始奔跑了起來,他們身體前傾,雙手向後,如同幻影,移動飛快,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殘江眼睛都直了,不過也只是一瞬間的眼神變化,便恢復了平靜。
“你們是外面的人”
在五人眼中面前的少年就是一個殘廢小子,只是個子高了點,有點像十五六歲的高中生,但是實際上也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弟弟。
不過當這看似無知,遇事沉着冷靜的少年第一眼就看破他們五人的身份的時候,開始動手的四人都驚了一下,移動的速度更快了。
“實話告訴你,我們是外面的人,不過是第三中學的學生,今天就是想告訴你離花木木遠點”道路盡頭似乎是首領的高中學生拍了拍手,輕聲笑道。
以一敵多這是他以前經常乾的蠢事,可幾乎都是他以少勝多,可如今他發現來到大城市不行了,不是他太弱,是這些人太強了。
四個人都戴上了面罩,只是將兩隻眼睛露在外面,身着黑色大風衣,戴上帽子,整個臉就藏在黑色陰影中。
殘江側身,後下腰,轉體,後退,後空翻,一次又一次都做到了曾經未曾達到的極致,快速,大汗淋漓,卻是也只能躲過四人的進攻,絲毫沒有機會出手還擊,卻越來越佔下風,只差掉頭就跑。
練武多年,爲的不是強身健體,而是渴望着一些不太真實的東西,哪怕是抱着一絲重新開右眼的幻想。
可是這些年來,殘江接受了自己的與常人有異,白天活得快樂豪放,夜晚獨自練功,卻是無法像各類小說中那樣獲得強大的力量,足以改變自己的現狀。
唯獨生活中多次別人麻煩找上門,只是一路拳打腳踢打出一片出路,至始至終倒是越來越能打。
殘江一次次躲開四人的動作,雖然沒能碰到對方身體一下,然而四人也力氣用盡,氣喘吁吁,停止了出手。
殘江一頭長髮早已溼透,眼睛都有些被汗水刺激,刺痛得睜不開,他雙手撐着地面弓着身子才勉強沒有躺下,視線有些模糊了。
“看來你還有些能耐,倒不像聽說的那般廢,不過殘廢就是殘廢,沒了一隻眼睛,就算你臉再好看,也不能去碰不該碰的東西,去接近不該接近的人”
四人的頭目拍着手走過來,點手指着殘江,貌似是替某人傳話道。
從小到大十年有餘,少年聽過的冷嘲熱諷多了去了,比眼前這替人賣命的高中生口中的話更毒的話都聽過了,可又能怎樣
存在便有意義,活着便人人平等,這點道理都不懂,他殘江還能苦苦支撐到今日
“他們給了你多少錢“殘江直接趴在了地上,將頭埋在了地上,身體顫抖着問道。
“怎麼,你服軟了”高中生蹲下身子,用手輕輕拍打着腳邊少年的頭,好言相勸道:“你是個練武的好材料,不要去招惹別人,將來做個打手,其實挺好的”
殘江翻了個身,面對着高中生,撩起了臉上的頭髮,僅有的一隻眼睛平靜而深邃,笑道:“獨眼打手”
其餘四人緩過了氣,圍攏過來,居高臨下看着地上的獨眼少年,每個人臉上浮現一絲可惜。
風吹得很冷,時間過得也快,道路兩旁樹林後便是老師宿舍,先前還有亮着燈的估計還在爲明天的課程備課,或者批改作業,如今都早已熄燈休息了,校園裏靜悄悄的。
高中生看了四周一眼,對着腳邊的獨眼少年露齒一笑,湊近低聲道:“獨眼打手這個稱呼挺不錯的,其實。”
殘江沉默不語,高中生探手摘去殘江臉上的口罩,將其攙扶起,看着殘江臉上淡淡的微笑,高中生拍了拍殘江的肩膀,“我們收了人家的錢,自然要出手,今晚我們兄弟五人輸了,但是不是輸在武功上,不過你的確沒讓我們白來。”
五人摘下面罩,藉着昏暗的光線,殘江看到了他們的臉。
高中生揮了揮手,四人戴上面罩。
“你叫殘江是不是如果幫我們做件事你應該不介意,你要瞞過你們班的那幾個人,至少要讓他們知道我們今晚給你吃了苦頭,至少有傷口僞證”
高中生說話,帶着四人如同幽靈一般消失在了道上。
殘江拔出腰上的跳刀,在手臂上紮了一刀,血流不止,可是他絲毫不爲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