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煞整個人瞬間往後平移了兩步,錯開刀鋒,緊接着抓着的手腕反手一扣,直接將他手中的刀打落,緊接着從袖子裏拿出手槍對準他的腦袋,“誰派你來的”
話音剛落,煞卻聽門口突然傳來汽車摩擦的聲音,當即面色一變,毫不猶豫扣下扳機。
砰
一聲悶響後,那人瞬間倒進血泊裏。
煞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繞到路瑗面前,將她背進另外一間房。
他剛進屋的時候就查探過,這間屋子裏有道小門,跟旁邊那個院子是連起來的。
雖然不明白這小門是做什麼用的,但是此時此刻卻是方便了他逃脫。
因爲揹着路瑗,所以他的動作難免慢了下來,纔打開那個門,外面的人已經衝進了院子裏。
煞看了眼身後昏迷不醒的路瑗,猶豫了一秒,最終還是將她丟到一邊,獨自逃了出去。
半分鐘後,房間被破門而入,率先走進來的,正是滿身戾氣的傅雲轍。
看到地上昏迷不醒的路瑗,他瞳孔一縮,神情凝重地將她抱起來,隨即對身後的手下說道,“繼續追”
說完,抱着路瑗走出院子,返回車裏。
路瑗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在一個裝潢豪華卻陌生的房間裏。
她下意識以爲自己是被煞關起來了,腦子裏的神經瞬間緊繃起來,一把扯掉手背上的輸液針,剛要下牀,卻發現自己兩腿竟然有些發軟。
她強忍着身體的不適,摸索着走到門口,手剛搭上門把,卻聽外面突然傳來說話的聲音。
“還是儘快準備做人流吧,路小姐這胎肯定保不住了,就算是保住了,孩子也會受毒素的影響,生下來多半也活不過幾天。”
路瑗只覺得腦子裏嗡地一聲炸開。
爲什麼那人要說她這胎保不住了還有,那人說的毒素是什麼意思她什麼時候中毒了
不,這絕對不可能,外面那人一定是庸醫
她剛要打開門出去反駁那人的話,卻聽門外突然傳來另外一個人的聲音。
低沉磁性,如大提請般悅耳,但卻順江將她推進最絕望的深淵。
“既然如此,那就安排吧。”
路瑗抓着門把的手驀地一鬆,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朝着後面跌去。
聽到屋內的動靜,司徒凌梟渾身一震,立刻推開門走進來,看到跌坐在地上的路瑗,心頭就像是被尖刀剜過一般。
“什麼時候醒的”
他強擠出笑容,彎下腰要去抱她,卻被她一把打開。
司徒凌梟的動作微微一僵,卻並沒有責備她什麼,語氣仍舊溫柔,像是在哄小孩子,“地上涼,有什麼話先坐牀上再說。”
“別碰我”
路瑗的嗓子似乎已經好了許多,勉強能發出聲來,但卻透着歇斯底里的喑啞,聽得司徒凌梟又是一陣陣的心疼。
“路瑗,別鬧,你還懷着孩子”
“孩子”
路瑗望着他冷笑,“司徒凌梟,你居然還記得我懷着孩子我被煞劫走的時候你在哪裏,我幾次差點被他弄掉孩子的時候,你又在哪裏”
司徒凌梟皺了皺眉,“路瑗,你先站起來,冷靜下我們再談。”
雖然知道她是因爲聽到自己剛纔的話,才心生怨氣故意爲難自己,但他心裏仍舊覺得難受。
路瑗仍舊冷笑,只是笑着笑着,眼角卻有了淚光,“司徒凌梟,我告訴你,沒什麼好談的我爲了這個孩子,連命都能豁出去,誰都不能把他搶走哪怕是你,也不行”
爲了孩子,連命都能豁出去。
司徒凌梟承認他剛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內心受到了極大的觸動。
自從懷孕之後,路瑗整個人與過去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從前的她雖然聰明,但那種聰明裏卻始終透着點算計的意味,畢竟她曾經在煞風待過,本性都會比別人更冷血。而自從她懷孕之後,性子便比從前變得柔軟了許多,也善良了許多。
可是此時此刻,司徒凌梟卻希望她能夠像從前那樣,冷血一點,理智一點,沒心沒肺一點。
看着路瑗眼角的水澤,他心裏越發堵得難受,良久後,才伸手去擦她眼角的淚,“別哭了,乖。”隨即又道,“你要是再這麼坐下來,就算你想要這個孩子,也保不住了。”
路瑗雖然不想理他,但是也不得不承認他這話說得有道理。
她推開他的手站起來,直接朝着門外走去。
司徒凌梟攔住她,“你要去哪兒”
路瑗咬牙瞪他,“去哪兒都跟你沒關係
司徒凌梟臉色有些難看,緊緊拽着她手,動作強硬地將她抱回房間,輕輕放到牀上,“路瑗,不許說傻話。”
路瑗別過臉去,假裝沒聽到他的話,眼角的淚終於承受不住流了下來。
司徒凌梟見她不肯理他,便搬了根凳子,沉默地坐到牀邊。
雖然她竭力沒有讓自己發出聲來,但司徒凌梟還是毫不費力就看出她在哭。
然而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將她擁在懷裏。
她是那樣驕傲而要強的一個人,自然是不肯讓他看見她的眼淚,也不需要他安慰什麼。
她需要的只是一些時間,來想明白,以及接受眼下這個事實。
等到路瑗終於沒有在抽泣的時候,司徒凌梟才抱着她,輕輕說道,“路瑗,這個孩子來得的確不是時候,你曾經不是也想的很清楚嗎”
“你才十八歲,這麼早就當媽媽對你來說不公平。眼下局勢又這麼亂,這個孩子能活下來的概率有多小,你應該很清楚”
路瑗靜靜地聽着司徒凌梟的話,下嘴脣已經被自己咬破了。
這些道理她都明白,正是因爲明白,她曾經才決定要做掉這個孩子。
可是那個時候司徒凌梟卻怎麼都不同意,強迫她將孩子留下來,他們爲此還鬧了好長一段時間的矛盾。
然而此時此刻,角色對對調了過來。
苦口婆心勸她拿掉孩子的人變成司徒凌梟,而固執地想要將孩子生下來的人,卻成了自己。
許久之後,她才緩緩開口,聲音仍舊嘶啞到令人心疼,“剛纔那個醫生說的毒素,是什麼意思”
司徒凌梟怔了下,隨即答道,“就是一種可以造成人聲帶受損,短期失語的毒草。這種毒草性涼,若是用在普通人身上,頂多就是感覺體寒,但是對於孕婦來說”
司徒凌梟沒有說下去,但是路瑗卻完全明白他的意思,整個人彷彿墜入了冰窟一般。
孕婦最怕的就是性涼的東西,比如說比宮鬥戲裏最常出現藏紅花,就是因爲藥性極寒,所以時常令人滑產。
“路瑗,你知道,我們都還年輕,孩子還會有的。”
此時此刻,除了這句話,司徒凌梟已經找不到什麼來安慰她了。
路瑗聽到司徒凌梟的話,原本已經嚥下去的委屈,突然就涌了起來。
孩子當然還會有的,可是即便以後再有,也不是這一個了。
前世,她爲了留下這個孩子費盡心力,這一世更是早在重生之後不久就開始籌謀。
然而,終究還是留不住。
她緩緩閉上眼,輕輕對司徒凌梟說道,“你走吧。”
司徒凌梟的身子微微一僵,“什麼意思”
“我有點累了,想睡會兒。”
司徒凌梟這才鬆口氣,卻不放心留她一個人在房間裏,便也躺下來睡在她身邊,“正好我也有點累了,那我陪你一起睡吧。”
路瑗的睫毛微微閃了下,然後並沒有推開他。
路瑗的身體的確很虛,沒用幾分鐘時間,呼吸就明顯沉穩下來,顯然是陷入了沉睡。
司徒凌梟見她睡得安穩,這才鬆開她,緩緩起身走出房間。
傅雲轍剛好帶着人走上樓,兩人臉上都是一樣的凝重。
“找到人了嗎”
傅雲轍搖搖頭,隨即又看向路瑗房間的方向,“她還好吧”
司徒凌梟沒說話,抵在牆邊抽了根菸。
傅雲轍見他一臉蕭索,心裏隱約猜到孩子大概是保不住了。
作爲曾經兩次失去孩子的人,他自然清楚司徒凌梟此刻心裏的感受。
他剛想開口安慰他,卻見司徒凌梟突然一拳砸在牆上。
傅雲轍從未見過這樣失控的司徒凌梟,當即嚇了一跳,轉頭看到他已經五指骨節血肉模糊,立刻派人去叫醫生。
司徒凌梟擡起頭看他一眼,“不用了。”
聲音仍舊平靜,但是雙眼卻紅得駭人,就宛如他身後那堵雪白的牆上上,那四道殷紅妖冶的血跡。
傅雲轍心裏一聲嘆息,卻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好半天才緩緩說道,“你們還年輕,孩子總會再有的。”
司徒凌梟的脣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是啊,我剛纔也是這麼安慰她的。”
誰都知道是這個理,可是誰又真的能寬心呢
那畢竟是條生命,是他和路瑗血肉相連的骨肉,是他們拼盡全力想要保全的孩子。
可是現在,他卻要親自命人將那個孩子拿掉。這種感覺,大約就像是將自己的心活活剜出來一塊,才足以比擬的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