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這間破舊的旅館就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老闆娘嘴裏仍然叼着新的一根魷魚絲,對面的小電視機孜孜不倦地播放着當年的情深深雨濛濛,豪宅裏,如萍哭得梨花帶雨,深情地對書桓訴說着她多年的愛意。

    “請問,419房怎麼走”

    清脆的女聲在頭頂響起。

    老闆娘擡眼一看,那如玫瑰花般嬌嫩的花季女孩就這麼映入她的眼簾,女孩最多十六七歲,栗色頭髮被燙成一朵朵的小卷兒,俏皮地紮成雙馬尾,柔順的髮尾乖巧地垂落肩頭。

    如果僅僅這樣,並不會讓老闆娘目瞪口呆。

    女孩穿着一身復古的西式洋裝,佈滿蕾絲的裙襬被裙撐蓬開,像一把花哨的圓頂傘,實際上,她的左手的確扶着一把櫻花粉色的直柄傘。

    見老闆娘未迴應,女孩保持微笑,很有禮貌地再次詢問,道:“是不是有個綠眼睛的,長得宇宙無敵第一帥的大帥哥,和他的朋友一起開了419房”

    老闆娘吐掉快被風乾的魷魚絲,有些不知所措。

    “是有個綠眼睛的混血開了一間大牀房”

    大牀房。

    女孩輕微地蹙起了眉心。

    吱吱他該不會有男朋友了吧

    老闆娘納悶地說:“不過就他一個人啊。”

    她回想了片刻,想起昨晚男人執意要把狗帶進去的行爲,心裏更加確定,道:“對,419房,就一個人,我就檢查過他的身份證。”

    一個人。

    女孩低頭,看了看提在手裏的袋子。

    既然是一個人,吱吱爲什麼要她帶兩套男裝來

    不懂。

    難道他上午一套,下午一套

    厲害了她的吱,和普通人根本不一樣。

    老闆娘自己的孩子也跟眼前這女孩子差不多大,她好心地提醒說:“坐電梯上去,倒數最後一個就是了。”

    女孩剛想點頭,忽然小電視機裏的短髮女人聲淚俱下地喊着:“我的刺我在找我的刺”

    她被莫名唬住,問:“阿姨,這是什麼劇啊,怎麼那麼浮誇”

    老闆娘驚歎,這小姑娘竟然沒有看過

    當年這麼火爆的劇,她每天無聊就重溫幾遍,現在的小姑娘竟然沒看過

    老闆娘火辣辣地盯着女孩年輕的臉蛋,不由感慨,年輕真好。

    她拉着女孩的手,說:“你看啊,那個沒戴眼鏡的男人叫書桓,這個短頭髮的女孩子叫依萍,還有那個溫溫柔柔的長髮女孩叫如萍。這個書桓啊,和依萍是一對。這集講的是如萍和書桓訂婚。”

    女孩聽得懵懵懂懂,就抓到了訂婚兩個字,問道:“那這個長頭髮的不就是小三”

    老闆娘不服氣:“哪有,我就最喜歡她,大家閨秀,有教養。”

    女孩皺眉,道:“有教養還會搶別人的男人”

    “”老闆娘被說得啞口無言。

    這年頭的小姑娘說話真是一針見血。

    “寧枝之”邰笛忍不住與他對峙,坦蕩蕩地站在他面前,大聲道,“我是有人權的,你懂人權是什麼嗎”

    怎麼能說出一輩子都屬於他這種話呢

    太糟心了。

    “我當然懂人權是什麼,大學輔修的是法律。”寧枝之漫不經心地說,“可是你不是人啊。”

    邰笛氣到爆炸,做狗的時候就盡被寧枝之欺負,做人了還是被他欺負。

    這日子沒法過了。

    邰笛下牀,汲着拖鞋走到寧枝之的面前。他沒有衣服穿,此刻就這麼毫無遮掩地映入寧枝之深沉的綠眸裏。

    寧枝之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目光從冷淡逐漸變得炙熱,饒有趣味地支着下巴說:“你這是還想來一次”

    邰笛無言以對,快速地拉起牀上的被子裹住身體。

    系統驚訝道:“沒想到啊,你還會有這麼有節操的時候。”

    邰笛委屈地回答系統:“我也想繼續來一次啊,可是寧枝之這麼猛,我這副狗化人形的身體有點較弱,不太受得住。”

    系統:“”哦。

    好像又被塞了一把狗糧。

    微信對話框裏出現一條來自名叫瓜瓜的新消息。

    吱吱~\\~我來了,再兩分鐘就到了。

    寧枝之沉思片刻,回覆道:“好:。”

    怕這個瓜瓜覺得他回覆得不用心,又在之後加了一句麼麼噠。

    寧枝之敏感地察覺到落在他頭上的一大片陰影,邰笛可憐兮兮地裹着棉被,湊到面前偷看他的聊天記錄。

    “你看什麼”

    邰笛心裏很是氣憤,寧枝之這明顯是賊喊抓賊。

    “我都看到了。”

    寧枝之滅屏,掀起眼皮看邰笛,毫不心虛:“看到什麼了”

    “看到你和別人麼麼噠。”

    說出口,邰笛才發現,他說這句話的語氣明顯酸溜溜的。

    完了完了。

    依寧枝之的德性,大概會狠狠地嗤笑他一頓,然後說“你算老幾”之類的話。

    可這次寧枝之並未嘲諷邰笛,倒是認認真真地解釋說:“她是我粉絲,給我們送衣服來的。”

    邰笛早就從系統的嘴裏,清楚地知曉寧枝之粉絲控的屬性。

    這下厲害了,沈元從來都不是他的情敵,寧枝之那一大票迷妹纔是他的頭號競爭對手。

    邰笛不太高興,道:“粉絲也不能麼麼噠。”

    寧枝之不說話,就這麼沉沉地看着他。

    完了,完了。這次他肯定要說“你算老幾”了吧。

    邰笛尷尬至極,他想做點什麼緩和氣氛,然後不動腦子地擡腳踢向寧枝之的大腿,酒店的一次性拖鞋從他的腳上脫落。

    “我早就出櫃了,她們都知道我喜歡男人。”

    聞言,邰笛下意識地一怔。

    寧枝之順勢握住他光裸的腳尖,輕輕地用手掌摩挲着,像是收藏家輕撫着珍貴的古董花瓶。

    邰笛直覺不對。

    就見寧枝之低頭親吻他的腳尖,灼熱的呼吸吐在他的腳背上,道:“有句話我忘了說了。不僅你屬於我,我也屬於你。”

    “”

    “你化成人形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寧枝之緩緩道,“我喜歡男人,雖然喜歡小孩子,但一生都不會有任何子女。而且脾氣也不好,沒什麼朋友。“

    唯一的朋友,也在昨天和他決裂了。

    “”

    寧枝之看着他說:“你,是我唯一擁有的,所以我很珍惜。”

    邰笛心裏五味雜陳。

    寧枝之和他在某些方面真的很像。

    他也在年少時就和父母出櫃,父母不太能接受家裏有個同性戀的兒子,早早就和他斷絕關係。

    他也喜歡小孩子,但可悲的是,他一輩子都不能擁有自己的子女。

    他的朋友也很少,還不知好歹地愛上了唯一的朋友。

    寧枝之低頭,又親吻了一下他的腳背。

    邰笛想起寧枝之的潔癖,有些不可思議,他試圖抽回自己的左腳。寧枝之不肯,不容置喙地繼續拉着。

    “髒”

    他猶豫地從嘴裏吐出這一個字。

    寧枝之看他,目光灼灼,道:“不髒,你很乾淨。”

    你是我見過最乾淨的人了,那麼憑空變出來的一個人,不受世俗的干擾,不被束縛在這個世界既定的規則之中。

    不夠乾淨嗎

    最乾淨了。

    系統道:“好感度達到六十。”

    好感度加得不費吹灰之力,邰笛有些害怕這裏頭有什麼曲折,他動了動嘴脣,剛想說點什麼。

    就聽房間的門鈴聲被按響。

    寧枝之眸光一沉,對着門外問道:“是小瓜嗎”

    邰笛在心裏吐槽,這是什麼破名字。

    站在門外的女孩,內心十分激動,她道:“是啊吱吱,我把衣服帶來了。要送進去嗎”

    寧枝之略一沉思,道:“你把衣服放在那裏就夠了。你下樓等着,我和邰笛換好衣服就來找你。”

    女孩連聲說了好幾個“好”,就乖乖地回到櫃檯那邊等着了。

    寧枝之聽腳步聲遠去,鬆了一口氣,他開門,撿起放在地上的紙袋,然後又輕輕地把門別上。

    兩套衣物,寧枝之怕妹子難辦,就讓她去商場買了最簡單的休閒運動裝。

    很快,寧枝之就穿好了衣物。

    禽獸又變得人模人樣。

    邰笛卻鬱悶地扒拉着衣物,坐在牀邊有些發愁。

    寧枝之問:“怎麼了”

    邰笛呆呆地盤腿坐着,牀上都是散落的衣物,他豎着耳朵,小聲地說:“我沒找到內褲。”

    “是我沒說。”寧枝之道,“你讓她一個女孩子,去商場買男士內褲”

    “哦。”邰笛想想也是,煩躁道,“那怎麼辦啊。”

    “我給你兩個選擇。”

    邰笛歪着頭看他,露出求知的表情。

    萌。

    寧枝之腦中竟然浮現出這個字,他淡聲道:“首先,你可以選擇不穿。”

    邰笛搖頭道:“那不行,走路的時候,蛋蛋會晃來晃去,很不舒服的。”

    而且一不小心摩擦到外褲粗糙的布料,起反應了怎麼辦

    運動褲那也太明顯了。

    寧枝之盯着他,說:“第二個選擇,我脫下來,你穿我的。”

    “”

    寧枝之看着他的表情變得越來越呆滯,以爲他肯定會害羞地選擇第一個。

    畢竟不穿可比穿他的聽起來正常多了。

    邰笛連忙道:“我選擇第二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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