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援軍呼嘯而來,一舉擊退重圍,趙雲替換下關平,迅速接過戰局,指揮人員接替各處緊要崗位。
荊州軍團諸將着實大舒一口長氣,戰到這時,着實人困馬乏,自覺退到城牆另一側歇息。
經過的援軍見他們慘烈的模樣,無不肅然起敬,紛紛解下貼身攜帶的清水和乾糧,隨手投下,荊州軍如逢甘霖,也不客套,大快朵頤。
只是這股輕鬆僅維持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一炷香後,風雲突變。
魏軍統帥曹仁與徐晃的將旗已直直插在城下不足三百步,隨之而來的是戰鼓如雷,號角連天。
“咚!咚!咚!”
曹仁端坐馬背,用戰刀一指城池:
“進攻!”
自董卓亂政,曹操起兵,至今已有三十載。
在這三十餘載間,天下間動盪不息,大小戰亂數百,曹仁身爲最早追隨曹操起兵者,卻是一刻不曾缺席。
隨着曹操逝世,名臣老將漸漸凋零,時至今日,他已是碩果僅存的曹魏元老功勳,更是大魏將士心中的擎天巨柱。
場中有許多都是追隨他南征北戰老卒,不少還是子承父業的兒孫一輩,信之愛之,甘願爲之赴湯蹈火,而主帥走下將臺,親臨一線,其意圖自然不言而喻。
“看,是大司馬親來督戰了!”
“還保留什麼力氣,都給老子衝啊!”
“最後時刻了,沖垮了潼關,好回家摟娘們睡覺!”
魏軍士氣高漲,攻勢隨之更爲洶涌,趙雲如臨大敵,一一指揮漢軍激烈反抗。
不住有魏卒跌落城頭,抑或悶哼中箭,不過落下城池的只要沒有摔死,中箭的沒有斃命,都會在第一時掙扎的站起。
有一猛士拔掉大腿上的長箭,鮮血汩汩,隱約可見白骨,他卻是絲毫沒有畏懼,只將箭支一折爲二,怒喝道:
“弟兄們,大司馬正看着我等,誰退後一步,就是孬種!”
“不錯,退後一步都是孬種,殺啊!”
踏着同伴或敵人的屍體,魏軍前赴後繼,生死抉擇中,無絲毫懼意!
這般猛烈的攻勢,逼得張飛老夫聊發,手中長矛翻騰不息,一人一矛,斬殺敵兵無數。
但他終究上了年歲,北伐以來,長驅關中,轉戰匈奴,無時無刻不在戰鬥,一刻都不曾停歇,今日又是一晝夜驅馳,再歷經半日廝殺,到了此時,新勞舊疾一齊發作,也不免汗流浹背,矛法散亂,氣喘如牛。
趙雲投來關切的目光,寬慰道:
“三哥,此處有我,不妨歇息片刻。”
見魏軍猶然如飛蛾撲火,前赴後繼,張飛不由以手扶額,生平第一次生出無力之感,搖頭不解道:
“賊人新敗於碧眼小兒,竟然還能如此猛烈!”
不遠處的關興也見到了張飛的窘境,踏着大步前來解壓。
餘光可見,一名剛剛攀上城牆的魏軍悄無聲息向撲來,關興虎臂輕展,一刀將之斬落,那魏軍大叫着栽下,抖去大刀上的血滴,關興也是喘着氣附和道:
“小侄追隨先父與家兄,與魏數番爭奪,從未見過魏軍展現過如今日這般膽氣韌性。”
這時候,只休息了片刻的關平也重新步入戰場,擋在張飛生身前,解釋道:
“昔日我等追隨父親駐守荊襄水陸之地,彼時魏軍不習水戰,且是侵犯之舉,其後路猶存,故而剛銳不足。但此一時,彼一時也,今日之戰,本就是魏軍擅長的陸戰,更決定關中歸屬,關乎曹魏根基,故而人人效死。”
關興冷笑道:“比拼命的本事,某也未必怕他!”
張飛終於緩過勁來,舉矛大笑道:“好,你二人兄弟齊心,利能斷金!任他兵來將擋,只當水來土掩罷了!”
“好,我等皆豁出去了!殺!”
猛將們豪氣干雲,荊州軍團深受其鼓舞,趙累、王甫紛紛起身,領着一口氣尚未歇透的將士再一次披掛上陣。
時漢軍方面,張飛、趙雲、關氏兄弟勢要爲主力奪取長安爭取下足夠時間,故而卯足力氣,牙關緊咬,寸步不退;而魏軍一方,曹仁、徐晃亦使盡全力,勢要再打通通往關中的道路,以保全曹操苦創下的基業,一時也是殺紅雙眼!
這一戰局勢膠着,戰況激烈,每時每刻都有人慘叫着倒下,命如草芥。
魏軍第一陣耗盡,第二陣迎頭而上,而漢軍但凡有哪一隻小隊覆沒,軍官將佐便化身爲盾,撲上補位。
兩支志在必得的軍隊,在一輪輪的拉鋸中反覆消耗,雙方將士皆揮舞臂膀,爆發出瘋狂的吶喊,無論刀槍折斷,抑或箭雨紛飛,都不能阻其分毫,十餘萬大軍堵在狹小的潼關一線,戰得天昏地暗,刀光劍影,屍橫遍野,兵戈相交,魂飛魄散,城關上下盡是爛泥血肉,幾無落腳之處。
到了這個時候,雙方毫無用兵章法,再無一絲一毫的保留,拼的就是戰意堅定,人數多寡,完全就是硬碰硬的對決。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不知不覺,日頭西斜,陰風號叫,殘陽如血,天地之間即將重歸昏暗。
******
魏軍將旗之下。
二番戰開始至今,曹仁人馬無儔,始終一言不發,到了這時,忽側身問道:
“公明,可看出什麼了麼?”
徐晃沉吟道:“蜀軍全然沒了輪轉,兵士銳氣已喪,已到極限!”
“不錯,蜀軍人數終究太少,若非張飛、趙雲、關平諸將英勇,此刻早該敗下陣來……”
緩緩頷首,曹仁的視線下移,轉向潼關大門,凝神道:
“眼下天色漸暗,正是求變之時……接下來這一陣,須汝親自上前,務令蜀將以爲我軍已全軍盡出,令其着眼於眼前廝殺,無力監督我軍調度,而後擇一精銳,避開左右,直取中門!”
徐晃與他搭檔多時,一下就領會到大司馬的意圖,他既知使命重大,毫不推脫,凜然抱拳道:
“末將得令!日落之前,必見分曉!”
作爲五子良將中碩果僅存的一員,徐晃素以沉穩善戰着稱,此時由他甘冒弓矢,就地吩咐指揮,魏軍攻勢更見長進,各部進退有序,章法更強,多隊掩護,交叉縱橫,交替射擊,時時刻刻保證箭如雨下,連綿不絕,射的城頭守軍擡不起頭來。
狹長的城牆之上幾乎掛滿了雲梯,越來越多的魏兵攀援到了城牆頭,乍望去,城牆附近盡是黑壓壓的人影,孤傲的潼關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可能淪陷,局勢危如累卵,將所有漢軍將士的注意力盡數吸引過去。
冷笑之後,徐晃輕輕揮了揮手掌。
一支數十人規模的精銳衛隊如猿猴般躍出,快速接過丟棄在半道上的攻城錘,趁着夜色將至,繞開左右,悄無聲息抵近城門,城上守軍忙於應付呼嘯而來的魏軍雲梯,竟是毫無察覺。
等趙雲得暇往下探視時,攻城錘業已捱上城門,大驚失色之下,旋即組織士卒射箭、潑油,但每每只稀稀疏疏射出幾箭,就一次次被髮了瘋似的魏軍打斷。
“砰砰”得撞擊聲沉重而有節奏。
“成敗在此一舉!”
曹仁忍不住內心激動,催馬上前,只等着城開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