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盛世書香 >第219章 侄女一旦發了狠
    言老夫人壓着怒火:“先喫飯吧,吃了飯再說。”

    好不容易捱過一頓飯,衆人散了後,她便將大兒子和媳婦劈頭蓋臉一頓臭罵:“那小子信口雌黃嚇唬你們,他是想把我從這裏趕走,你們兩個蠢貨聽不出來?”

    兒媳婦怯怯地說:“可萬一、萬一是真的呢……”

    言景嶽這會兒冷靜了幾分,對母親說:“您等兒子去打聽打聽,若是真的,可不能耽誤,等效廷到了京城,再被人告狀,就什麼都完了。”

    老夫人倒也沒有十足底氣證明祝鎔就是胡說,可她能想到,大兒子不論去問哪一個,誰敢張口就說不要緊。

    不孝就是不孝,他繼承了家業卻不贍養親孃,丟給什麼都沒得到靠自己打拼的弟弟,這是滿紀州城都知道的事。

    只因言景山不計較也不訴苦,才太平相處了二十年,於是人人都說言夫子是大孝子,這反過來不就是長子一家不孝?

    夫妻二人從母親房裏退出來,言景嶽嘆氣:“原本收了那麼厚重的禮,咱們該高興來着,沒想到還有這件事,真真假假一時分不清楚,心裏很不踏實。”

    只聽妻子道:“說句實話,娘那麼難伺候,我可不想把她接過去,接過去了,往後還能有好日子過?我的苦日子就開始了。”

    言景嶽眼珠子一轉:“不如,我們一家搬過來?”

    她妻子連連點頭:“我們搬來這裏住,日日在母親跟前,外人也不能說什麼,繼續讓效廷在二弟門下唸書,不僅省了錢,再和祝家沾親帶故的,兒子的前程就……”

    他們說着話,不遠處傳來搗衣聲,二人謹慎,怕叫誰聽去,走過來打了一眼,是奶孃帶着香櫞,在後門臺階下洗衣裳。

    奶孃正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你別看夫人小姐總被欺負,那都是小事,你以爲我們一家子爲什麼忍受老太太的折磨?這一天天一年年的熬下來,誰人不知老爺是大孝子,那些人家都是衝着咱們老爺人品端正,才把學生送來。如今的好處,更是落在小姐身上,她去了京城,提起家裏的事,贍養祖母侍奉左右,人家一聽就是頂頂賢惠的孩子。我看若不是公爵府近水樓臺先得月,咱們姑娘在京城再多待上幾個月,就要被高門貴府搶破頭了。”

    香櫞連連點頭:“是呢,祝家老太太逢人就誇,說我們姑娘在家孝敬長輩,母親雖是小兒媳婦,但不計較得失,心甘情願侍奉老婆婆二十年,姑娘受母親言傳身教,也是一等一的好性情。在京城裏,最講究人品性情,比家世門第還重要。”

    奶孃說:“所以你別急,日子雖然瑣碎,可大把大把的好處,你再看老大一家,嘖嘖……好好一雙兒女,全叫兩口子拖累了。”

    言景嶽正要發作,又聽香櫞說:“娘,您是真不知道,公爵府有多了不起,我都沒法兒給您打比方。就說如今我們姑娘成了少夫人,老夫人和大老爺他們要是再敢欺負你們,姑娘手指頭一捏,他們就化成灰,還談什麼前程。”

    奶孃笑道:“你唬我呢?”

    香櫞一本正經道:“小姐說了,親戚一場,只要他們老實,看在大公子的份上,不會爲難了誰,有榮華富貴自然也想着分一分,家和萬事興。可若還是和從前一樣欺負我們,她就不客氣了,大不了將大公子過繼到咱們家裏,做老爺夫人的兒子,讓他們一家子灰飛煙滅去吧。”

    夫妻倆心慌意亂,急急忙忙地跑開,香櫞聽見動靜,趴在門上張望許久,再跑回母親身邊問:“他們能聽見嗎,我說好大聲了呢。”

    奶孃說:“不論聽不聽得見,咱們照着小姐吩咐的做,一步步來。”

    香櫞恨恨道:“叫我說,就該讓姑爺動用他的權勢,把他們……”

    奶孃示意女兒別再說下去,謹慎地說:“聽小姐的安排。”

    此刻書房裏,一壺清酒,兩碟小菜,翁婿對酌,說古論今議天下事,相談甚歡。

    言景山指了指女婿身邊說:“等你們正式拜堂成親,下回帶上扶意,你別看她是個弱女子,心胸見識不比男兒差,甚至比很多人強,家國天下事,也與她說得。”

    岳父已然微醺,說話七分醒三分醉,但祝鎔知道這句必定不假。

    “鎔兒,你是不是故意在飯桌上說那些話,算計着讓我大哥將母親接走?”言景山道,“見不得你岳母受罪,是不是?你是不是心裏也覺得,我這個岳父很沒用?”

    祝鎔緊張地說:“孩兒不敢,您千萬別那麼想,孩兒纔來幾天,怎知家中事,雖心疼母親,原是不敢貿然出手的。今日飯桌上說的所有話,都是扶意教給我,我不過是複述了一遍。”

    言景山很驚訝:“這是……她的主意?”

    祝鎔道:“正是。”

    言景山苦笑:“我還以爲那丫頭,會以牙還牙,這不像她的性情。”

    祝鎔說:“扶意也想以牙還牙,可她說要爲父親母親考慮,要爲我們的婚事考慮,她要維護您的名聲,也要在乎她自己的名聲。不然,若有的選,她想把他們全吊在城門下。”

    言景山起先還不信,聽到這句,真真是信了,着急那傻丫頭怎麼能對祝鎔說這樣狠毒的話,可轉念一想,他們馬上就要成爲夫妻,夫妻之間,就該坦誠相待,什麼話說不得?

    “她是積怨已久,從小被欺負。”但父親還是要袒護女兒,不惜自責,“不要誤會意兒心思歹毒,她實在是恨透了,都怪我無法保護她們母女。”

    祝鎔卻道:“父親的爲難,孩兒如今也能體會一二,想必您已經知道,家中嫡母不慈,扶意將來進門後,我能否護她周全,心裏也沒底,自然能明白父親夾在中間的無奈。”

    言景山很是安慰,但又擔心女兒將來婆媳處不好,但見女婿離開矮几,正經跪着叩首,鄭重地說:“不論如何,孩兒絕不會讓扶意受委屈,請父親放心將扶意交給我。”

    剛好言夫人送來醒酒湯,見女婿跪着給丈夫磕頭,心疼地問:“這是怎麼了,你訓孩子了?”

    言景山說:“趕緊起來坐好,你岳母這輩子,從沒和我急過眼,恐怕往後爲了你,她要和我過不去,我的好女婿好姑爺,你可千萬別受委屈。”

    言夫人嗔怒:“不怪人家說讀書人酸,就你最酸,連自己女婿都酸,再不許這樣嚇唬孩子,這樣好的孩子,愛也愛不過來。”

    對着祝鎔便是柔聲細語:“鎔兒別跪着了,膝蓋疼,坐着把醒酒湯喝了。”

    言景山早有察覺,女婿像是上輩子就已經在這家裏,連他都能和祝鎔自在說話,毫無顧忌。

    “你一來,連你岳母都機靈了。”言景山說着,問妻子,“你剛纔,怎麼那麼會接話,還提醒一下他們,是全紀州城都知道的事。”

    言夫人有些不好意思,但說:“孩子們就要走了,家裏若能太平,他們才能安心在京城不是?扶意總怪我沒出息,我不能再讓女兒失望。”

    祝鎔在一旁喝醒酒湯,岳父岳母說這些話,也不避開他,完完全全就是一家人。

    雖然在京城,有祖母細心呵護,有兄弟姐妹和睦友愛,他自認這輩子並沒什麼缺失,如今才明白,他以爲的沒有缺失,只是因爲從不曾擁有過。

    言景山掰着手指算了算,女兒在家只剩下三個整日,很是不捨,對妻子道:“孩子難得來紀州,明日你帶着鎔兒出去逛逛。”

    夫人笑道:“不如把閨女也帶上,越是人多的地方,他們只要規規矩矩的,都是皇上賜婚的人了,還有什麼可避諱的。”

    如此,隔天清早,言夫人便歡歡喜喜帶着女兒女婿出門逛去,連早飯也沒喫上,要讓祝鎔嚐嚐紀州城的早點。

    同是這一天,言景嶽悄悄離開書院,去找他的幾個朋友商量相談。

    到這地步了,人家都實言相勸,眼下不論真假,等同是給了他們夫妻母子臺階下,趕緊把老孃接走,從此別再欺負弟弟弟妹一家人,下半輩子還能得太平日子過。

    若不然,侄女一旦發了狠,怕是他們一家子,將來連怎麼死都不知道。

    言景嶽深知扶意那孩子是下得了狠心的,嚇得不輕,着急忙慌地跑回來,一定要接老孃回家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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