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盛世書香 >第271章 胭脂水粉
    夜深人靜,走過重重宮門,祝鎔終於見到了皇帝。

    嘉盛帝見他覲見,苦笑道:“得到消息了?”

    祝鎔抱拳:“是,臣願前往,爲皇上查明真相。”

    嘉盛帝搖頭:“朕不能派你去了,你要留在京城保護朕。”

    祝鎔道:“若能除去叛黨,以絕後患,這比起臣留在您的身邊,更能保護你。”

    嘉盛帝沉沉地說:“朕害怕你被策反,怕你倒戈忠於他。當年二十郎當的他,憑什麼能統領幾十萬大軍橫掃沙場,憑什麼至今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依然能讓紀州將領效忠於他,因爲他的才能,他的人格魅力,他有無數種辦法,改變你的心意。”

    祝鎔單膝跪地:“皇上,臣不會背叛您。”

    “朕知道你不會。”嘉盛帝目光凝重,淒涼而悲愴,“可是朕,對自己沒有信心。”

    祝鎔無奈,起身抱拳:“臣聽憑皇上吩咐。”

    嘉盛帝頷首:“留在京城,朕需要武藝高強又聰明,更忠心耿耿的你們在身邊。重陽節太子代替朕祭皇陵,你和開疆負責護送,確保萬無一失。”

    祝鎔領命,想了想再問:“皇陵裏那位老公公所說的話,可信嗎?”

    皇帝眼中掠過恐慌,臉色也變得蒼白。

    祝鎔躬身道:“先帝若當真留有遺詔,勝親王時隔多年再拿出來,只怕已不具備效力,大臣與百姓們不會相信。”

    嘉盛帝緩緩走向祝鎔,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如此厚實的體魄,讓人感到安心可靠。

    哪怕年輕時,他從不曾像祝鎔這般挺拔高大,任何一點光芒都會招來父皇的不滿,他甚至不能比弟弟更優秀,他只能小心謹慎,唯唯諾諾地活着。

    “找出來,鎔兒。”皇帝眼中是扭曲的恨意,“找出遺詔也好,找出他們父子也好,讓他們消失,讓他們灰飛煙滅。”

    祝鎔抱拳應諾:“臣領旨。”

    回到公爵府,祝鎔沒讓下人跟着也沒點燈,獨自走在夜色裏,爲了皇帝交代的事而內心沉重。

    臨近清秋閣,被門前的燈火吸引,那火光緩緩移動,隱約能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祝鎔加快腳步走來,門前的人聽見動靜,舉起燈火試圖照亮前方,但沒等她看清楚,人已經到了眼門前。

    扶意嚇了一跳,往後踉蹌,被丈夫攔腰護着,她便是笑了:“我就覺得,你要回來了。”

    祝鎔見扶意穿着薄棉衣,摸到腰上厚厚幾層更不知是穿了多少:“算你機靈,穿得這樣厚實。”

    扶意委屈巴巴:“你看你多兇,我總怕你罵我,可憐極了。”

    祝鎔嗔道:“那是你自己胡鬧,這麼晚了,等我做什麼?”但不等扶意回答,他已是滿眼柔情,“一回來就先見你,什麼煩惱都忘了。”

    扶意心疼:“鎔哥哥,你太辛苦。”

    夫妻二人進門,燈火下,祝鎔便見扶意穿得厚實,怪不得方纔瞧着身影雖熟悉,卻像圓滾滾了不少,他肆無忌憚地摟過心愛的人,軟綿綿的抱在懷裏,笑着說:“傻瓜,你穿了多少衣裳?”

    扶意卻順勢解開了他的腰帶衣襟,柔聲道:“趕緊洗漱睡了,轉眼天要亮。”

    祝鎔要解手,脫下袍子後,轉身便走了。

    扶意收起衣袍,正要交給進門來伺候的丫鬟,忽見一片信紙飄落,她彎腰撿起來,就這低頭伸手的功夫,已是匆匆看見了信上的內容,頓時心驚不已。

    “少夫人,是不是給公子預備宵夜?”丫鬟們問道。

    扶意忙收起信紙:“不必了,公子不餓,明日早飯早一刻鐘,多要一碗蔘湯。”

    她走到書桌邊,將信壓在鎮紙下,之後由着下人們侍奉公子洗漱更衣,半晌後人都退下了,她才說:“從袍子裏掉下的信,我放在桌上了。”

    祝鎔不以爲然地嗯了聲,喝了兩口茶,都沒看一眼桌上的東西,便慵懶地躺下了。

    扶意吹滅蠟燭,一挨着牀就被丈夫摟進懷裏,祝鎔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後說:“外出那幾天,你不在身邊,夜裏怎麼都不舒坦,這纔多久,我明明一個人睡了二十一年。”

    扶意心裏亦如是,可眼下她笑不出來,只是喊了聲鎔哥哥,希望她能明白自己心中的彷徨和無奈。

    那信上說,南邊發現有人招兵買馬,什麼來路尚不明確,等待京城的指示,但信中提及,懷疑是勝親王父子,要請旨誅殺。

    隔天一早,祝鎔才告訴扶意,重陽節他要護送太子祭奠皇陵,來回七八天的光景,又要將她單獨留在家裏。

    扶意問:“弟弟的滿月酒,你也喫不着了?”

    祝鎔算着日子說:“不妨事,嬸嬸不會在意。”

    臨出門時,扶意道:“我今天要出門一趟,給王府送弟弟滿月酒的喜帖,先和你說一聲。”

    祝鎔不禁皺眉:“你是自由的,不需要得到我的允許,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扶意苦笑:“反正你聽着就是了。”

    二人心照不宣,妻子有她的難處,祝鎔心裏明白。

    他始終記着迎親那日,閔王妃的囑咐,奈何眼下分身無暇,唯盼朝廷太平後,能靜下心來好好處理家中的事。

    到時候,該搬出去的搬出去,該分開的分開,不願再讓扶意受半點委屈。

    如此,扶意一早安心爲平珒上了課,連懷楓的課也沒落下,下午便帶着妹妹們一道出門,來勝親王府拜訪王妃娘娘。

    映之和敏之極少出門,見着什麼都新鮮,韻之帶着妹妹們在王府園子裏逛,扶意和王妃母女在涼亭說話。

    閔王妃感慨回到京城,才終於又記起何爲秋色,這個時節在紀州,就快下雪了。

    堯年急道:“娘還有心情看秋色,不如派我南下去找一找,確認那夥人是不是父王和哥哥。”

    扶意提醒說:“若是郡主前往,皇帝不費吹灰之力,只要跟着郡主走,就能找到王爺和世子,這如何使得。”

    閔王妃笑道:“你看,你還沒有扶意冷靜。”

    堯年不服氣:“我自然會小心,可在這京城裏,要等到什麼時候?母親,我越來越相信,爹爹和哥哥還活着,他們一定活着。”

    扶意不敢看王妃,生怕露出她知道內情的眼神,便岔開話題,問道:“娘娘和郡主,打算幾時離開京城?”

    閔王妃道:“在這裏,京城上下無數雙眼睛看着,我和年兒若有變故,皇帝脫不了干係,他就不敢輕易動手。去了別處,他能不着痕跡地除了我們,難保哪一天,我們母女就死在路邊無人問津。”

    扶意不自覺地挺直了背脊,身上一陣陣發寒。

    閔王妃託付她:“我從不與京城貴婦往來,有件事要拜託你,能不能從那些女眷口中探知一些事,我要確認,閔嫺是否真的在當年慫恿皇帝對我一家趕盡殺絕。”

    扶意領命,另說重陽節時,太子將赴皇陵代替皇帝祭祖。

    閔王妃眼中掠過寒光,笑道:“是個好機會。”

    扶意心中一緊:“娘娘,難道您要對太子……”

    閔王妃笑道:“他的兒女是無辜的,我不會像他那樣喪心病狂。”

    堯年在邊上說:“你可以悄悄給祝鎔提個醒,讓他有所警惕,我不是逗你,我是真心的。”

    扶意道:“郡主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這一兩次無妨,日子久了,我就該迷糊自己到底算什麼,到底站哪一邊。請娘娘和郡主放心,我自有分寸。”

    此時女孩子們回來了,韻之領着妹妹,一臉着急地問王妃,府中有沒有藥膏。

    原來是敏之臉上起了紅疹,彷彿被蟲咬,閔王妃擔心孩子出水痘,立時召喚家中的大夫來瞧。

    大夫查看過後,說要再看一看其他幾位姑娘,扶意緊張地以爲,真是姑娘們之間傳染了痘疹。

    可大夫最後卻說:“想來不應該,小姐們金枝玉葉,貴府所用之物,無不精緻上乘,怕多還是御用貢品。但這二位小姐臉上的脂粉,含鉛太重,日子久了,損傷皮膚事小,損傷身體事大。”

    映之和敏之面面相覷,敏之說:“今日要出門,我才擦了粉,奶孃們說來王府,不能失了體面,平日裏在家並不用。”

    她們年紀還小,肌膚天生白嫩,平日裏的確無須粉飾,扶意和韻之對視一眼,想起那日救翠珠時,她們就是去置辦胭脂水粉,韻之說家裏採買的不好,果然這不好的東西,還分到了兩個妹妹屋裏。

    “娘娘,我們有些家務事要處理,先告辭了。”扶意向王妃道,“今日多謝娘娘照顧。”

    閔王妃笑道:“家務事急不來,慢慢應付,我聽說明天金閔兩府的官司要升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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