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風十里有嬌蘭 >115.夢魘纏繞
    本來以爲被阿平這樣鬧了下會睡不着,可閉上眼沒多久居然又睡過去了。

    我知道自己在做夢,很長,醒不來。

    回到了原來的世界,可又抽離於外。聽起來似乎是矛盾的,其實並不矛盾,就是我如一個觀衆在看電影巨幕,而裏面的主角是我,配角是模糊在記憶深處的人。

    一場戲幕結束,我睜開眼,從夢中醒來,眼角有淚滑落。

    如果這個夢是將記憶重新翻起的方式,那麼很殘忍,從不知道,一點都不想記起從前。

    在夢裏,我看見了一直影像模糊的爸媽,看見了過去許許多多瞬間,這些讓我淚目。不敢想當我離開後他們會如何難過,又將如何度過這些年,幾乎能想象那些以淚洗面的畫面。

    在夢裏,我還看見了陸鋒。

    如果說曾與他相戀有多浪漫和甜蜜,那結局就是有多悲慟。我可以接受兩人因性格不合或理念不同而分手,也可以接受環境影響各奔東西,唯獨沒法接受死離別。

    難以接受,他躺在病牀裏形消見骨,一日一日飽受病魔的折磨,也終究在一片悲慼裏安靜地閉上眼。“影片”中的我哭到暈倒,可眼淚是這世界最無用的東西,它不能讓時間倒流,也不能讓生命復甦,它只是,情緒再也壓抑不住的發泄。

    所以那日我救的人根本不可能是陸鋒,而我雖然記憶模糊了,但其實潛意識裏也明確知道這一點,但是在他不記得從前問及名字時,我依然給了他陸鋒這個名字。

    不是寄情於他,而是希望生命能有延續。

    整整一天都沒起身,腦子不受控制地反覆回想那一個個畫面,形同自虐。後來頭疼得不行就又睡過去了,夢影纏繞,浮浮沉沉。

    再醒來時覺得特別的累,整個人都有些虛脫,想了想我有一天一夜沒喫過東西了。起身時手撐在牀頭感覺摸到了什麼,拿起來便發覺是那串星月菩提,是睡覺前我給拿下了擱在枕頭邊的。順手將它往左腕上戴,卻突然頓住,腦中閃過夢中的一幕畫面。

    我的那串星月菩提是和陸鋒一起旅行時買的,但並不是他買給我的。當時和他在一座古鎮裏走散了,一時間又聯絡不上,我站在原處等他回來找我。路旁有家賣文玩的店,原本我不會對它感興趣,是老闆娘爲了吸引顧客而穿着古裝搬了一張古箏出來彈,當時她的手上就戴了一串星月菩提。

    琴曲我不懂,但是目光卻始終被她那優雅自如的手指給吸引,而腕上的手串不如水晶耀眼,卻很有韻味。當時我便走上前詢價,價格在可接受範圍內,又聽她說108顆珠子的寓意是可消除108種煩惱,寓意不寓意倒是其次,只在於當時我心動了。

    很奇妙的是,當老闆娘爲我將星月菩提盤繞在手腕上四圈後,剛好陸鋒出現。

    於是就和那串星月有了不解之緣,從此日日不離身,但是剛纔腦中閃過的畫面卻是星月菩提從我指間脫落,指尖有一滴血珠。

    腦袋忽然一陣抽疼,將所有影像都打碎,我捧着頭也緩和不了那種疼,過了好一會才慢慢平復下來。這時屋外傳來柳明地輕喚:“夫人,你醒了嗎”

    想開口應聲,卻發現張了張口沒出得來聲音,嗓子眼裏乾澀到疼。只得趕緊下地披上外衣去開門,柳明正站在門外,卻一臉驚異而問:“夫人,你這是怎麼了臉色怎會如此之差”

    臉色很難看嗎睡了一天可能睡腫了吧。我點了點頭,“沒事。”可出來的嗓音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嘶啞得完全聽不出原來的聲音了。

    柳明也是一愣,遲疑着問:“要不要給你找個郎中來瞧一瞧,別是得了風寒”

    我連忙擺手搖頭,“不用,可能睡久了所致,喫一些東西就好了。”

    大約是柳明見我遲遲不出房門,也不敢貿然來找,便去附近的酒樓買了飯菜回來,但時間放得久了也就涼了,他說回去重買被我攔住了,哪能這麼浪費的啊。

    洗漱前先把水壺給架在爐子上燒水,等我再出來時已經開了,熱茶滾過嗓子後感覺舒服了一些。但是將飯菜熱了後也感覺沒什麼胃口,草草吃了下便放了碗。

    原本想睡了一天便在院子裏坐一會打發時間,可坐下去沒多久就感覺整個人的狀態真的不行了,拖着步子又回到了房內,倒頭下去就又迷糊了。

    原來身體再疲累也抵擋不住夢的侵襲,當我又一次跳脫到原來世界時心中產生了悲鳴。想倒帶而過的電影,一幕幕退回到原點,再一幕幕重現眼前,最後畫面定格於星月菩提脫落指間的一瞬,我驀然驚醒,心臟撲騰撲騰而跳。

    剛剛看得分明,是我自己將星月手串給取下來的,而在指尖的血來自我的手腕。其實不止是指尖,從手腕處有一條血線向下延伸,穿過掌心,從指尖滾落。

    自殘我有些不敢置信也難以接受,以我這種性格怎麼可能仔細回想,血確實是從手腕出來的,雖然血跡猙獰但不太像是用刀劃過。我不由執起左腕,低頭看這條極其相似的星月,忍不住像以往一般一顆珠子一顆珠子盤過去,突的有一處凸出硌到指腹了。

    那是三通處的一塊銀片,它有一個角不知因爲何故而翻起來了,所以摸起來就不平了。忽而想到什麼,我將星月湊近油燈,然後臉色一寸寸泛白,難以置信

    這條星月是我的

    在買星月菩提的第二年,因爲常常盤玩的緣故使得它三通頭下的蜜蠟吊墜斷了,我看裏頭穿繩也快要斷了,就買了工具和線回來自己重新穿珠。在穿珠時心血來潮,在兩個銀片的內側分別畫了個圓和方,意爲方圓之內,我心明之。油燈下,銀片內側已經變黑了,但圓與方的痕跡仍在,而且刻了圓的那一片紋理內隱約透着血紅。

    世間事不可能有如此巧合,可這又怎麼可能我的星月鏈子顏色沒有如此紅,可除了這個理由外我找不出另一個來說服自己它不是我的那條。

    要問原因何在,誠如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來到這個時代一樣,發生在我身上離奇的命運從未有過原因。想多無益,只會糾結了腦。我想我大概想到夢中自己爲何會受傷了,是這銀片的角翻起了鋒利而劃傷手腕。

    不過我此刻拿着的星月銀片即使硌着指腹也是鈍鈍的,像經過了歲月的打磨。這也是我想不通的一點,如果它確實是我的手串,那麼即使過了六年也不至於顏色變得這麼深纔是。難道難道當真是陳二狗從墓穴裏偷出來的不敢說一定,但有可能底下潮溼腐化的空氣與環境或許會加快星月的變色。

    迷信一點的說法是,這條手串上有我的血,所以它來找我了。

    等一下,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很可怕的念頭原本我對原來世界的事都是模糊記不太清楚的,卻在戴上它後開始不斷做夢,然後所有記不起來的東西都記起來了,難道我這些夢的產生都是源自於它如果真的是這原因的話,那這條手串也太邪了吧。

    我沒有把它再戴回手腕,並且找了個布將之包起來放到隔壁屋子裏。回走時,夜風吹進領子裏狠狠打了個冷顫,好似真的染上風寒了,因爲等到天亮時分我的鼻子就全堵住了,人也頭昏腦脹的,自個摸了摸額頭,溫度似乎有些偏高。

    灌了一壺的白開水後我又躺下去睡,儘管症狀沒好轉,但沒有被夢再纏繞。

    暫時也沒心力去研究星月菩提的事,到下午柳明看着我不對勁就去喊來了郎中診脈,昏沉中只聽郎中驚呼怎生如此晚才就診,柳明應了句什麼也沒聽清。

    後來應是開了方子柳明去抓藥了,屋內靜悄悄的,棉被將我包得嚴嚴實實,但我卻依然在發抖。病來如山倒,一染上風寒再發起高燒的話,身體的每一寸都會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受,就像被碾壓過似的。按理說對於風寒我已經不陌生了,小同一年裏頭月月都要染上一回,所以應對措施早就無師自通了。可這時就是想要起身喝一杯溫水的力氣都沒,身邊也沒個人能喊一聲,也是悲涼。

    等有些意識了才知道柳明之所以去抓藥抓那麼久,他還去找過木叔彙報了,木叔讓他找了個大嬸回來暫時先服侍我這個病患。畢竟柳明是個男的,在屋子裏得與我避嫌,幹什麼事都不方便。

    有了大嬸在,煎藥做飯這些活就都她全包攬了,不過我這風寒來勢洶洶,高熱一直不退。柳明又去將郎中請了來,這回郎中皺着眉頭稱不妙,給開了一劑猛藥,臨走時交代夜裏要有人留守,如果天亮之前還不退燒的話恐是很棘手了。

    可能是那劑猛藥起了作用,也可能剛好一個週期熬過來了,夜裏就發了一身汗,熱度退下來了。之後雖然還有反覆,但不再高燒不退,到天亮時分我的體溫已經恢復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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