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風十里有嬌蘭 >230.揹着我做了什麼
    聽這沙啞的語聲我覺得很陌生,可這話卻好似曾見過。不由再次定睛細看,漸漸的心頭某處記憶被翻開,有個輪廓在腦中浮現,“阿牛”

    一聲沉笑出來,語氣極其諷刺:“貴人多忘事,居然還能認得出我也真是不容易。”

    暗驚在心中,以爲早已與此人不會再有干戈,卻沒想一回村竟又再撞見。他的變化當真是大得讓我難以相信,整個人蒼老的形同三四十歲的中年男人,又不修邊幅,就連嗓音也變成如此嘶啞的,確實在剛纔的一瞬我並沒認出來。

    早已事過境遷,我不想再與他多起糾葛,便退後一步道:“抱歉,我要回去了。”

    “回去怎麼你才知道你爹孃死了嗎你一定是沒看到你那死鬼爹被送回來時的樣子,全身上下被魚啃的只剩了骨頭,面目全非,你娘和你那病鬼弟弟當時都嚇暈了,後來你娘也就一病不起,拖了半年就也跟你死鬼爹走了。哦對了,你那病鬼弟弟怕是去找你了,你沒見到嗎那看來多半是死在路上了。”

    我再也忍不住一拳頭揮了過去,把他的臉給打偏過去,卻見他抹了抹被我拳頭砸到的位置,然後陰婺地瞪着我說:“怪得了誰誰讓你嫁給那個傻子的現在我看你這樣怕是被傻子給休了吧,你就是一棄婦”

    氣到渾身發抖,左右看了看,彎腰就要去撿石頭砸他,卻被他一腳給踢開了。我跑過去欲再撿起來,卻見不遠處的燕七跑過來:“主子,發生什麼事了”

    我停止了彎腰的動作,只凝定燕七一字一句說:“小七,幫我揍他,打到他只剩一口氣爲止”燕七二話沒說就衝了上去,接下來便是一面倒的風向,阿牛就像是沙包一般被燕七打的滾倒在地上,而他抱着頭卻還口中喊:“許蘭,你就是個掃把星,和誰好誰倒黴你爹孃和弟弟肯定就是被你剋死的,你也害了我變成瘸子,活該你當棄婦”

    燕七聽見他所言頓了頓,迴轉頭來看我,再轉身時拳腳更加用力了。

    等見阿牛沒了還嘴的力氣後我叫停了燕七,然後居高臨下地盯着地上的人說:“金阿牛我告訴你,我這輩子唯一做對的事就是唾棄你這個孬種和卑鄙小人,你變成瘸子那是你咎由自取,就你這種人,一輩子只配被人當成狗一樣踩在地上。”

    說完猶不解恨地朝他吐了口口水,才大步而離。

    回走到馬車處,我欲去蹬上馬車卻在半空身體往後仰,幸而燕七在後撐了我一把才免於摔滾落地。他扶了我上馬車後,略擔憂地問:“你沒事吧”

    我搖搖頭,徑自放下了布簾落座,卻在下一瞬整個人都癱軟下來。剛纔的狠勁不過是拼着那一口氣在,到了獨處的空間裏我再也撐不住。

    馬車停下時我仍在困頓之中,是燕七在外喚了兩聲才驚回神。從這天起我足不出戶,幾乎連房屋門都不邁,頭兩日燕七來喚我用膳都被我拒了,後來燕七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踢開了門,走至牀邊低眸掃了眼我後道:“我不知道要如何勸,但還是隻有兩字節哀,故去的不可能再活過來,而活着的人卻還要繼續走下去,總不能也跟着去死吧。”

    燕七的話有進到我耳朵裏,然後起了效應,驀然想起他曾經的遭遇。擡起眸輕問:“那時候你是怎樣過來的”燕七笑了笑,笑意不達眼底:“能怎麼過就夾縫中求生唄,爲了生計什麼都幹,若不是碰上公子,怕是也難活到今日了。”

    所以他一直惦念着阿平的恩情,不管家族恩怨。

    我不想去比較,喪親之痛也沒得可比,尤其我更多的心緒是愧疚。當初阿爹出事,家中只有不擅主事的阿孃與病弱的小同,他們二人如何能承受這喪親之痛阿孃會重病不起,也正是因爲悲傷過度,後來甚至連小同都不知所蹤。這許許多多的事都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發生,等我知時已是家破人亡,我過不了自己心理這一關。

    後來到用膳時便用膳,每日卻過得惶惶不知中日,常常坐在院中一坐就是一整天。

    這日夜黑後我躺在院中的躺椅裏看頭頂的繁星,似乎聽見有異響但沒有去注意,直到眼前的視界被遮擋才緩緩斂轉過眸,看着暗影裏的身影很久我又移轉了目光。

    熟悉而又陌生的氣息欺近過來,將我從躺椅裏微微攬起,“蘭,我來了。”

    “是嗎那很好,舟車勞頓一定很辛苦,你進屋先去睡吧。”

    他的氣息一沉,將額頭貼了下來,語聲沉痛:“小七說你這些天日日都如此萎頓,喫得也很少,我知道是我來晚了,如果你有什麼怒火就撒我身上,覺得難過也跟我說吧。”

    “我沒有怒火,是你想多了。難過嗎其實也還好,我就是現在比較喜歡一個人獨處,所以朱允炆,你能不擾我嗎”

    “不能我不能再讓你沉浸於此,現在就帶你走。”說着他就將我攔腰抱起了往外而行,我沒有掙扎,就任由了去,因爲既然他來了那我即便是不同意,他也有法子帶我走,又何必再去周折這些呢。

    門外停了一輛比較華麗比較大的馬車,想必是他來時乘的,馬車內居然還鋪了長毛地毯,他將我放下而躺頓覺綿軟舒服。隨着他一聲令下馬車就開始行進了,我卻不由勾起了脣角嘲諷而問:“是否從未將銀杏村當作是家,所以你纔會邁進家門不到一刻就毫不留戀離開”

    他的身形一僵,下一刻就揚高聲喊:“停車,駛回去”

    “可是公子”

    外面的話聲被他喝斷:“我讓你駛回去”

    聽那駕車人的聲音不像是燕七,剛纔被抱着出來擋住了視線,不過這會兒周旁的馬蹄聲能判斷出來追隨的人不少。到底他不再是當初村野裏的小子,而出行時身邊有近身侍衛緊隨。

    本就沒駛出多遠,回頭不過一瞬就到了門前,他又要來抱我,這一次卻被我避開了滾到一旁。他伸出的手頓在半空中,怔凝地看着我不語,我坐起身便跳下了馬車往屋內走。

    聽見身後腳步聲緊隨不由加快步伐,一腳邁進房中就回身把門關上了。外頭倒也沒推,只是沉頓了一瞬後纔有語聲響起:“蘭,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讓我進來跟你說說話好嗎”

    我冷笑出聲:“剛纔你是沒有聽清楚我的話嗎我說現在比較喜歡一個人獨處,既然你不先進屋睡,那我要休息了,你就自便吧。”說完毫不留情地將門臼給卡上了,發出嘎嗒聲。

    長久沉滯,外頭並沒傳出腳步聲,而我也一直站在門邊。後來正要擡步而走,卻聽門外他道:“我去讓人把門拆了。”一下子把我那火給冒上來了,揚高聲喝:“你讓人來拆別說將門拆了,要不要索性連牆都拆了,連房子也都拆了反正你根本就沒把這當成一個家”

    “蘭,我當此處是家,我和你的家。”

    “你沒有朱允炆我告訴你,這不是你的家,你的家在那皇宮大院。”

    吼完之後我的心緒特別激動,所有的悲意都涌上了心頭,頓時鼻子一酸眼眶發熱了。朱允炆,你個混蛋把我隨隨便便丟給了燕七獨自回來這裏,又讓我獨自承受失去親人之痛,現在就想把我帶走,門都沒有

    外頭沒有再傳出語聲,也沒有離去的腳步聲,就一直沉默了下來。我走近牀鋪躺倒而下,睜着眼看昏黃光線中的帳頂,以爲會就這樣睜眼到天亮,可是不知何時閉了眼困頓了睡過去了。再睜眼時天已經亮了,腦子有一瞬的空白,等迴轉過神才往門處望去。

    昨夜阿平回來了家,是真的還是我的幻覺

    翻身下地,走至門前頓了頓,鬆脫了門臼拉開門,然後愣住。一個身影就坐靠在腳邊的牆上,闔閉着眼呼吸清淺,眼簾下的陰影昨夜看不清楚,此時天亮後卻能看得分明。

    他坐的位置剛好攔住了我出去的路,若要出去勢必得從他腿上方跨過去。我頓了一瞬就擡腳邁過,可卻又在下一瞬被扯住了腳,不用低頭也知道他剛纔是在裝睡。

    “媳婦”可憐兮兮的聲音從底下傳來,“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我低下眸看進那雙烏黑的眼中,裏頭有着懇求,若在以往我肯定就心軟了,但這時候看了半響後露出了一抹淺笑,“如果我是你,這時候會放開手,或許於你的帝王路只會有益處。”

    阿平的瞳孔縮了縮,卻是更拽緊了我的腳,他說:“那條路上必須有你。”

    “是嗎那爲何還要將我撇除在外了做事是因爲我不夠與你同甘共苦,還是我不讓你信任還是,”我頓了頓,逼近他的眸光,“你在揹着我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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