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南市公安局內依舊燈火通明。

    “我們已經盤問過了,蘇甜失蹤的事的確和李建設無關,李建設本來有個女兒,早幾年在一場意外中走失,他老婆受不了這個刺激,原本身體就不好,沒兩年人就沒了,他從此也變得瘋瘋癲癲的,看見跟女兒長得像的小女孩兒都忍不住跟上去瞧瞧,在臨市因爲這個給人家長打也打了,還被報警抓了好幾回,就是改不了。今天也是因爲這個纔會一直跟着蘇甜。”

    “按照南區保安的證詞,這麼短的時間,要讓李建設完成找到蘇甜,捉住她並收拾好現場,還要把人藏好這些工序,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宋鋒神色凝重,手中的鋼筆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桌面,經驗告訴他,這種案件拖得時間越久,蘇甜能被平安帶回來的機會也就越渺茫。

    蘇甜的外婆固執地不肯回家,堅持要留在警局等小孫女兒的消息。老人家睜着一雙通紅的眼,坐在長椅上打着盹兒,又堅持不肯讓自己睡過去,時不時哀哀切切地看過來,盯得宋鋒壓根沒辦法直視這樣的目光。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回去休息。”察覺到肩上一沉,池以歌擡頭看去,季錚不贊同地看着她身上那件單薄的襯衫,把從女同事那兒借來的一條小毛毯披在她身上,他順勢在她身邊坐下,摸了摸她的手背,果不其然是冰涼涼的,眉頭當即皺得更深,“聽話,快點回家吧。”

    他記得池以歌的身體,平時不輕易生病,可生起病來就得蔫巴巴地難受好久。

    怎麼這麼不知道愛惜自己

    池以歌還不知道季錚正打算把她扛回家拿被子嚴嚴實實地裹起來,她搖了搖頭,摸摸那根柔軟的小毛毯,“我不放心,就算回去了也睡不着,還不如留在這裏陪蘇甜外婆一起等一等消息。”

    “對了。”池以歌忙不迭地把放在邊上的袋子拿過來,取出裏面放着的保溫盒打開,一時間,食物熱騰騰的香氣爭先恐後地鑽進季錚的鼻腔,“你們忙了這麼久,也沒顧上好好喫飯,這會兒肯定都餓了,我從店裏蒸了奶黃包帶過來,你要不先墊墊肚子。”

    “不知道你們今天還要忙到幾點,我就給你們叫了些粥和煎餅,不管怎麼樣,多少總要喫兩口的。”池以歌似想起什麼,她眼色一黯,“我爸爸他從前也是這樣,忙起來就什麼也顧不上了,更別說按時喫飯,所以後來才總是犯胃疼。”

    考慮到警局人多,池以歌就把冰箱裏的存貨都蒸了帶過來,保溫盒分了上下兩層,與尋常超市裏賣的不同,保溫盒的上層放着的是捏得圓滾可愛的小豬包,下層則是憨態可掬的深色小熊包,每一隻都精緻可愛,看得人捨不得下口。

    池以歌把飯盒往季錚的方向推了推,“上面的是奶黃口味的,下邊的是豆沙餡兒,大家快趁熱喫吧,打開了很容易冷的。”

    忙了一整個晚上,大家夥兒也都餓了,尤其是女警們,對這些可愛的小包子更是完全沒有抵抗力,警員期待地搓搓手,朝池以歌笑道,“那我就不客氣啦。”

    她說着就朝着豬豬包的方向伸手過去一拿

    等等,怎麼什麼都沒摸着

    女警匪夷所思地向季錚看去,季錚已經飛快地把飯盒啪地一合,扒在懷裏不放,他朝女警一揚下巴,目光鋒利地掃過對方那個躍躍欲試的手,“我的。”

    池以歌:“”

    女警:“”

    女警嘴角一抽,“這份量可不小呢,您一個人也喫得完”而且您老人家不是最討厭喫這些甜味的喫的嘛,今天怎麼,這是轉性了

    像是作爲對她的回答,季錚從懷裏的保溫盒中拿起一隻奶黃包塞進嘴裏,嚼了幾口就嚥下了肚,看得旁邊的池以歌都替他噎得慌。

    季錚低下頭,似乎考慮了一下包子的分量和自己的食量,仍舊堅定地道:“喫不完,也可以帶回去。”總之這是以歌特意給他帶的,他纔不肯分給別人

    至於前邊池以歌說的“大家”兩個字,則被季某人有意無意給忽略了個徹底。

    池以歌:你可閉嘴吧。

    她瞪了季錚一眼,把保溫盒從季錚手裏搶了過來,略帶歉意地跟女警道:“沒關係,想喫哪一種,你自己拿就行。”

    女警迎着季錚面向她時那涼颼颼的眼神:“不,還是不了吧。”

    “我突然又覺得不是很餓了,就先去工作了啊。”

    親孃喲,女警後怕地拍了拍胸口,她剛纔就是想從季錚手裏拿個小包子喫,怎麼那位季先生看她的眼神,簡直活像是她搶了他的老婆似的

    局裏前輩說的話果然很有道理。

    珍愛生命,遠離季錚。

    “甜甜吶,我的、我的甜甜吶,媽媽沒有你可怎麼活呀”

    警局裏,一道淒厲的女聲傳來,女人跌跌撞撞地跑了進去,伏到老太太膝上痛哭出聲,“媽,媽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好好一個甜甜,怎麼就這麼沒了,我以後怎麼辦那”

    老太太本來就傷心得厲害,被女人這麼一勾,更是哭成了淚人。

    邊上的警察趕緊把女人扶起來坐到座位上,又倒水又安慰的,才讓女人的情緒稍稍緩和了些。

    女人叫蘇嵐婷,是蘇甜的媽媽,爲了供養這一家老小,白天在美甲店給客人做指甲,晚上兼着夜場服務生的工作,工作得很是辛苦,此時她臉上的妝已經哭花了,鼻尖通紅通紅的,兩隻眼睛腫成了核桃。

    “我們上班的時候是不許碰手機的,我從更衣室拿出手機看的時候還嚇了一跳,想着怎麼會有這麼多未接電話和短信,沒想到,沒想到會是甜甜出了事”

    女人說着,就哆嗦着手從包裏掏出個信封來,像是承受了什麼了不得的打擊,“我急着來警局,出來的時候前臺給了我這個,說是送快遞的給我放這兒的。”

    宋鋒聞言,趕緊把信封接過來,他打開一看,裏面裝着的是一個珍珠小發夾,是時下很流行的款式,他妻子也給孩子買了一個這樣的款兒,而他記得,監控畫面裏的蘇甜頭上,同樣有那麼一個小卡子。

    蘇甜的外婆兩眼一黑,她掙扎着上前盯着那隻珍珠髮夾,一滴眼淚落在宋鋒手背上,燙得他平時連拿槍都穩得緊的手微微一抖,只聽老人沙啞着嗓子唸叨:“就是這隻卡子,是我甜甜的沒錯,這還是甜甜出門的時候,我親手給她別上的呢。”

    “家裏沒錢,這卡子是我老太婆在街上小攤子給她挑的,老婆子年紀大了眼神不好,喏,就這兒,還掉了一顆小珍珠,不過我們甜甜聽話,也不嫌棄,照樣喜歡得不得了,我給她的時候哇,她摟着我親了又親”

    新入職的警員還沒碰見過這樣的事,池以歌看見有幾個大高個都窩在角落裏吸了吸鼻子,立志要把抓了小孩兒的綁匪給逮捕歸案。

    在這種情況下,她身邊的這個男人就冷靜得有些不可思議了。

    “以歌,一般來說,兒童綁架案分三大原因,你記不記得是哪幾條”季錚思考的時候,手指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敲擊着桌面,發出噔噔的聲音。

    池以歌歪頭不解地看他,她回憶了一小會兒,道:“爲向孩子的父母親長勒索錢財,這是其一;爲滿足自己的”說到這裏,池以歌頓了一下,厭惡地道,“滿足那些垃圾的變態,綁走孩子,這是其二。”

    就知道他家小姑娘這麼多書不是白看的。季錚讚許地問她,“那第三呢”

    “第三種,有部分人出於種種原因,沒辦法卻想要擁有屬於自己的孩子,纔會用盡方法帶走別人的孩子來滿足自己的慾望。”

    “如果是你剛剛說的第一種,綁架犯會在第一時間打電話或者用其他方式通知家長,以便得到錢財,而不是光送上那麼個卡子,有什麼用;更何況,蘇甜家境貧寒,一家人的日子都過得緊巴巴的,就是把家底全掏出來,也不值得綁架犯選她家動手。”

    “至於你說的另外兩種,蘇甜如果真是被這種人帶走的,那麼,綁架者該巴不得離得苦主越遠越好,主動寄蘇甜的東西上門根本完全沒有必要,只會平添風險。”

    “要真有綁匪這麼做。”季錚嘲諷地敲敲自己太陽穴的位置,“除非他這裏有毛病。”

    季錚眯了眯眼,徘徊在蘇嵐婷身上的眼神晦莫難辨。

    不遠處,作爲失蹤女孩兒的母親,蘇嵐婷正捂着臉,哭得傷心欲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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