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易明道:“不過你的玉佩年代很久遠了,會儲存過多的信息。搞不好,每個佩戴過它的人都有信息留下。時間越往前推,能量消耗越大,留下的信息會越微弱,而且我是知道你的聲音的,但是我並沒有聽過你父親的聲音,所以我要找到你父親留下的信息不會像找到你的信息那麼容易。”

    “明白了。那我能做什麼”

    “看住我,別讓任何人任何事打擾到我。可是,這會花很長的時間,你現在”

    夏懷寧也有些猶豫,忽然籃球館爆出一片歡呼聲。他轉頭看了一眼,朝肖易明笑道:“看來是不需要我了。”

    兩人走到草地上,撿有樹蔭的地方坐了。肖易明捧着玉佩閉上眼睛,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聽覺上。夏懷寧在一旁用研究的眼光靜靜地注視。

    玉佩裏傳出各種各樣的聲音,小男孩的,年輕女人的,老人的不同的語調泄露不同的情感,憤怒的,喜悅的,悲傷的全部像巨浪一樣捲入肖易明的雙耳。這絕對不是什麼美妙的經歷。就像一支亂七八糟的交響樂隊很賣力地奏了一首亂七八糟的交響曲,而你還不得不用最大的誠意傾聽每一個音符,好從這噪音的海洋裏仔細過濾出有用的東西。

    肖易明的額頭開始滲出汗水。

    夏懷寧本來以爲會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可見他臉色越來越差,呼吸也漸漸急促,開始有點擔心起來。正在想,會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卻見肖易明猛然驚喘一聲,睜開了雙眼。

    “你還好吧”

    肖易明虛脫地靠在樹幹上,好長時間說不出話來。他的腦子就像被一百臺車軋過,疼得兩邊太陽穴突突直跳。夏懷寧連忙就近買了一瓶冰水,遞到他手上。肖易明脖子一仰,咕咚咕咚一口氣喝掉了半瓶才緩過勁來。

    “怎麼樣好點沒”

    肖易明勉強點了點頭。

    “你聽到我爸的信息了”他現在最關心就是這個,“都是什麼信息”

    肖易明擺了擺手,頭疼地道:“不行,裏面信息太多了,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夏懷寧失望地“啊”了一聲,又問:“你能不能再試一次”

    “真的不行了,我的腦子都快被擠爆了。”肖易明有氣無力地道,“就算要試,也得讓我休息一段時間纔行了。”

    夏懷寧看他臉色是不太好,不便強求,只好悶悶不樂地低下了頭。

    肖易明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想,你母親遲早會把你父親的事都告訴你的,可能她只是覺得你現在還沒成年。”

    夏懷寧勉強笑了笑:“也許吧。”

    又休息了一會兒,肖易明便起身告辭:“今天佔用你不少時間了,你還有比賽呢,我也該走了。”留了一個號碼給夏懷寧,“有事沒事都可以找我,咱們交個朋友。”笑了笑又道,“對了,今天我來找你的事,你最好和你母親保密,好嗎”

    “爲什麼”

    “事關我朋友的安危,還是儘量不要讓不相關的人牽扯進來。”

    “好吧。”

    夏懷寧也留了一個電話給肖易明,兩人便結束了這次交談。

    郎煜寧出現在報社時,所有人都覺得十分意外。這個時候,他應該在家裏守靈,直到出殯纔對。

    李蘿起身迎上道:“總編,您怎麼來了”

    郎煜寧穩了穩腳步道:“哦,我不放心社裏,回來看看。”

    包蓉同情地勸道:“您臉色很不好,還是回去休息吧,社裏的事有大家呢”

    衆人也三三兩兩地迎上郎煜寧,連連附和。丁曉南本來也想從善如流地表示一下關心,驀然想起昨夜從一個不明鬼魂那裏得到的告誡,便又自甘落後地站到了最外面。

    郎煜寧牽強地笑了笑:“我不要緊,你們忙你們的吧。”說罷,腳步有些虛浮地直直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他一夜都在擔驚受怕,好不容易到早上打了一個盹,卻差點嚇飛三魂七魄。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任何地方都比那個家更安全。

    衆人眼睜睜地看他疲累不堪地癱坐在辦公室裏的沙發上,連門也不關。

    “喂,”包蓉對身旁的丁曉南道,“總編今天好奇怪平常總是把辦公室門關得緊緊的,最煩有人進去打擾他了,今天倒好像是特地把門開着。”

    丁曉南正要搭腔,手機鈴聲突然大作。一看來電顯示,是肖易明。

    包蓉等她講完,連忙問:“什麼事”

    丁曉南受不了地冷哼一聲:“大少爺沒錢付車費,叫我下樓接他。”

    “等等,”包蓉無比積極地把她一攔,眨眨眼睛,“我去。”

    丁曉南一愣,看了她一眼笑道:“好啊,我樂得省一頓飯錢。”

    包蓉遂笑得眉花眼開,樂滋滋地跑下樓去接她的美少年。

    不一會兒,肖大少爺便在包蓉的護衛下,慢吞吞地出現在丁曉南的視野中。他的臉色不比郎煜寧好多少。

    丁曉南問:“你又是怎麼了”

    肖易明像趕蒼蠅一樣揮了揮手,精神委頓地道:“等我先睡一覺再說。”說完,就往接待客人的沙發上一躺。

    丁曉南看看他,又看看郎煜寧。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們倆串通好的。

    李蘿沒見過肖易明,過來問一句:“誰呀”

    丁曉南順口就答:“我一個遠房表弟,放假來玩的。”

    怪不得人家說謊言重複一千遍就會變成事實。她現在還沒重複一千遍,就已經連自己都以爲肖易明真是她表弟了。

    肖易明精神透支得厲害,一路上都在強撐。沾了沙發,眼皮就像灌了鉛似的,睜也睜不開了。周圍偶爾傳來報社人員的聲響,也變得模糊不清,好像在爲他催眠一樣。即將睡着之際,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了過來。起先也是模糊的,漸漸的,卻突兀起來,夾雜着刺刺啦啦的噪音。彷彿是從一臺老舊的收音機裏傳出來的。

    那個聲音曲曲折折地接近他,花了一點時間終於停在他的耳邊。

    女人輕輕地笑了笑:“找到了。”

    “睡吧,快點睡吧,把你的身體借給我”

    肖易明的頭腦愈加昏沉,耳朵裏全部是女人輕哄的聲音。

    丁曉南正在喝咖啡,無意中轉頭一看,正見肖易明痛苦地皺起眉頭。心想,是在做噩夢嗎想要把他叫醒,但是又覺得讓他做做噩夢也挺不錯的。便有些幸災樂禍地端了咖啡站到沙發前一邊喝一邊欣賞。冷不防一個同事匆匆走過,不小心撞到了她,一杯熱咖啡全倒在了肖易明身上。

    丁曉南慘叫一聲:“啊”

    肖易明陡然坐起,大睜着雙眼驚疑不定地四處掃視。他不會聽錯的,剛剛險些將他催眠的女人聲音,是鬼音。

    丁曉南想問他要不要緊,才說了個“你”字,包蓉已經無比英勇地拿了一條毛巾衝上來,一下子把她撞到一旁。

    “哎呀,都燙紅了,”那女人扒着肖易明的衣服直往胸口看,眼睛瞪得比嘴巴張得還大,“快用冷毛巾捂住。”

    丁曉南憤憤地揉着胳膊,暗罵一聲:死色女真是不放過一切可以喫豆腐的機會。

    別人聽不見,肖易明聽見了,擡頭看看她,又看看包蓉道:“不要緊,我自己來。”要是在平時,他會哈哈大笑,不過現在可沒那個閒情。

    沒有好東西看了,包蓉自動撤退。這女人總是現實得讓人想抽她。

    丁曉南已經作好準備挨一頓臭罵,等了半天肖易明都沒開口,反而渾身不自在起來。

    肖易明拿冷毛巾捂住胸口,一雙眼睛閉得緊緊的。他還在試圖搜索剛纔的女人聲音,但是對方已經沉寂了。許久,只好放棄地睜開眼睛。

    丁曉南以爲他是在忍耐燙傷的劇痛,小心地問:“要不要去醫院”

    肖易明又四處掃視了一遍,最後視線落在郎煜寧的身上。想了一會兒,點頭道:“好吧。”

    兩人一起下了樓,肖易明卻又不要去醫院了。丁曉南被他反覆的態度弄得稀裏糊塗。

    “我不喜歡去醫院。”肖易明難得表現得像一個十八歲的大孩子。

    丁曉南抿嘴一笑:“你不會害怕打針吃藥吧”

    “切,誰怕那個了。”肖易明彆扭地抓抓頭,“醫院是集中生老病死的地方,會有各種各樣的殘念和鬼魂,我去了那種地方,滿耳都是轟轟隆隆的噪音。換成你,你受得了”

    “那你幹嘛還要說去醫院”

    丁曉南不滿地瞟了他一眼,她又不像他閒得沒事幹。轉身又要上樓,卻被肖易明一把攔住。

    “笨蛋,我那樣說只不過是個離開那裏的藉口。”

    丁曉南懷疑地上下看了他一眼。雖然沒開口,但是光看神情也知道意思:你腦子有問題吧

    肖易明眼睛一瞪,又懶得跟她廢話:“走,找個地方我跟你說清楚。”說完,拉着她往對面咖啡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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