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辦公室裏有一個女鬼。”
丁曉南毫無防備,一口咖啡嗆得半死。咳了半天,好不容易喘過氣來。氣得兜頭就給了肖易明一拳:“你想害死我啊”
肖易明七竅生煙,顧不上被破壞的髮型,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敢打我”
“不服氣”丁曉南把手衝肖易明一伸,“早餐錢、車錢、咖啡錢,通通拿來”
“你”肖易明頓時底氣不足,虛張聲勢地瞪了她一眼,“車錢又不是你付的。”
丁曉南哼哼兩聲,皮笑肉不笑:“那也是我朋友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替你付的。”這話說得不太厚道,以包蓉的特性,絕對是衝着肖易明的面子去的。她自己心裏也清楚,見肖易明不支聲,便也見好就收,“你剛剛說我們辦公室裏有一個女鬼”
“嗯。”
“昨天不是還沒有嗎”
“昨天是沒有,可是今天有了。”肖易明慢慢正經起來,“而且不是一個能善了的角色。”
丁曉南的腦海裏不由自主地閃過那位馳名全球的女鬼貞子,嚥了一口口水,吐出兩個字:“厲鬼”
“對。她攜帶着一股強大的怨念,還試圖在我精神力薄弱的時候,附上我的身體。”回想起當時的情景,肖易明出了一層冷汗,“幸虧你的咖啡把我燙醒了,不然這會兒,我就不是我了。”
怪不得那時候他沒罵她,還偏要找個藉口纔出來。原來是怕引起鬼魂的注意。
“可是,她又是從哪裏來的呢我們報社裏沒人出事”話纔出,丁曉南馬上想起漏了一個人,“總編夫人”
“我也懷疑是她。”
“可是她不是死於意外嗎有什麼可怨的呢”
“也許意外是人爲的。”
“你不會在懷疑郎總編吧”
“如果妻子遭遇不測,丈夫就是第一個嫌疑人。你不是觸感敏銳的新聞工作者嗎怎麼連這麼基本的查案原則都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可是,”丁曉南想起李蘿的話,“她是第三個在同一個地點因爲剎車失靈而喪生的人,而且這三次事故還有一個共通點:出事車輛都是白色的。現在你覺得,郎總編動手腳的可能性有多大”
“哦”意外的情報讓肖易明微微一愣,“可是郎煜寧還是很有嫌疑的。他可以利用前兩次車禍作爲他謀殺妻子的掩護,製造一個系列案的假象,來使自己淡出警方的視野。”
“雖然你說的不無道理,可是我總覺得你對郎總編有先入爲主的偏見。”
肖易明並不否認:“我對他是有偏見。如果你是我,你也會對他有偏見。”
丁曉南沒料到他承認得這麼痛快,奇怪地問:“你和他非親非故,爲什麼”
“以你的感觀來說,他是一個正常人;但以我的感觀來說,他很不正常。”肖易明的臉上露出一絲厭惡,“我第一次碰到他的時候,就聽到他的周邊有很多負面的殘念。總之他並不像表面上那麼的文質彬彬,是一個有很多黑暗面的人。”
丁曉南很喫驚。她自從畢業以後,就在報社工作。從一開始什麼都不懂的新人,一天一天成長到現在,郎煜寧給過不少指點。在她心目中,郎煜寧一直是個要求嚴格卻又不失親切的好上司。她相信不僅她這麼想,其他同事也會這麼想。但是現在,肖易明卻給出了一個完全相反的評價。
“事情沒查清楚前,還是不要妄下定論的好。”她忽然有些不高興,一口喝光了自己的咖啡,又把肖易明的一把奪過來。
肖易明愣了一下:“你發什麼脾氣”想了想,鄙視地笑道,“你不會視他爲偶像吧切,眼光真差。”
丁曉南氣呼呼地道:“這件事李蘿會跟進的,你就不要亂猜了。要不然今晚你連地板都別想睡,去給我睡浴缸”
肖易明纔不買賬:“你說什麼給你三分顏色就想開染坊了”鼻孔朝天地哼了一聲,“誰稀罕,大不了我回家去,讓你被鬼纏死好了”嘴上說着,人卻往椅背上一癱,一點走人的跡象都沒有。
丁曉南本來也是個拗脾氣,扮了兩天的小媳婦實在扮不下去了。嗤的一笑道:“好啊,你走啊看我死了,你怎麼跟你爸交待,你爸怎麼跟我舅外公交待我還要變成厲鬼天天在你耳朵邊用最大分貝喊還我命來,還我命來哼,誰怕誰啊”
兩人越說越有火,烏眼雞一樣死瞪着對方。如果不是顧忌公開場合,說不定就要大打出手了。
嗶
終場哨聲一響,城南高中的學生們都歡呼起來。勝利來得並不很費力氣,夏懷寧都沒有機會上場。球員們高興地抱在一起,一個人提議一起出去慶祝,大家紛紛贊同。只有夏懷寧默不作聲。
肖易明離開以後,他就一直在想他的父親會是什麼人,他的母親爲什麼要過與世絕緣的生活。這些問題他以前也有想過,但只是浮影掠光一般地匆匆帶過。因爲怕母親傷心,所以更像是在有意逃避。可是肖易明的出現,又把種種疑問從他的心底一一翻出,鄭重地放到了他眼前。他已經十六歲了,不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是時候該好好想清楚這些問題。
一個隊友熱情地勾住他的脖子道:“一起去吧”
夏懷寧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搖了搖頭道:“不了,你們玩個痛快。我還有別的事。”說着,拿開隊友的胳膊,拎起自己的運動包徑自走了。
隊友們習慣了他的行爲模式,也沒人介意,繼續他們的狂歡。
夏懷寧漸漸遠離那一場熱鬧,他知道自己從沒有真正地融入他們,因爲他和他們其實是兩個世界的人。但是,他原本也可以像其他十六歲的少年一樣,爲一場小小的勝利就欣喜忘形,和其他的夥伴大喊大叫地擁抱在一起。
他決定:從現在開始,他要找出答案。
而那個肖易明,應該會成爲他實現這個決定的好幫手。
校門口,他的母親已經在車裏等他。一看見他,便露出很慈愛的笑容。
車裏很安靜。
夏玖看了看兒子,問:“怎麼不說話比賽打得不好”
夏懷寧搖了搖頭。他在想,怎麼向母親問有關父親的事。
“媽”
“嗯”
“我想問你一件事”
正要開啓話題,夏玖的手機忽然響起來。夏懷寧本能地瞄了一眼,恰好看見來電顯示。是李蘿。
夏玖看看手機,又看看兒子,按下接聽鍵:“喂,什麼事”
李蘿一個人在辦公室的茶水間,聽見夏玖的聲音有些冷淡,便了然道:“姐,懷寧在你旁邊”
夏玖微微一笑:“嗯,不要緊。那篇稿子我已經看過了。”
夏懷寧看了母親一眼,以爲她又在爲工作而忙碌,便將要說的話嚥了回去。
李蘿作勢慢慢地品嚐咖啡,眼睛卻一刻也不曾鬆懈地看着門外。她必須確保辦公室裏的每一個人都在她的視線裏。
“昨天我們見面的事,被我一個同事你想必也知道就是丁曉南,被她看見了。她今天特意問我,我跟你是什麼關係。”
“哦”方向盤不覺打得有點過,但夏玖很快不動聲色地調整了過來,“你還想修改一下怎麼改”
夏懷寧隨之輕輕晃動了一下,回頭又看了一眼母親。
“雖然已經被我敷衍過去了,但是,”李蘿想起肖易明,隱約露出擔心的神色,“她身邊還有一個人。她說是她的表弟,可是我不相信。我感覺他們在有意查些什麼。”
夏玖有些驚訝:“還有別家也想寫和我們一樣的題材麼”
“我現在也不能肯定,他們是不是在查我們。”李蘿思索了一會兒,“但是以我和丁曉南的交情,她不會是個危險的人物。”
“是麼,”夏玖微微一笑,“那就不要太在意了。他們能影響我們什麼”
“可是,我看那個男孩子跟懷寧差不多歲數,我擔心他會去找懷寧。”
夏玖默然地看了一眼兒子:“知道了,我會再看看。”又道,“對了,郎總編家裏出了大事,我們都該有點表示。你要是有空,就多關心關心。”
“你放心,我會盯緊他的。”
李蘿關掉手機走出茶水間的同時,夏玖也拿下了耳機。
夏懷寧問:“媽,誰啊”
夏玖笑道:“新來我們雜誌社的一個實習生,第一次寫稿子,有點壓力。”
“哦。”忽然又問,“叫什麼名字”
夏玖有些意外:“姓何,叫什麼我也沒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