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現代詭異錄 >37.下不來
    牀上的女人也同樣大睜着雙眼,一點聲音都沒有。極度的恐懼凝固在她的臉上,要不是還能聽見急促的喘息聲,他會以爲躺在牀上的已經是一具屍體。

    鬼

    他瞪着那隻堪稱美麗的手,凍結的大腦艱難地擠出這麼一個字。除了鬼,他想不出還有其它的結論。那隻手鬆開了他的手,就停留在他面前幾步遠的地方。他想逃開,才發覺雙腿都僵硬了,連彎個膝蓋都做不到。

    牀上的女人似乎略微緩過了神,用鼻子發出尖細模糊的嗚咽。她拼命地扭動身體,發瘋一般地拉扯手上的膠帶。因爲用力太猛,整張牀都搖晃起來。

    那隻手依舊恬靜地懸浮在空中,五根纖細的手指很自然地下垂,像一個正坐等着畫師描繪肖象的少婦輕輕地交疊在身前的雙手。不對,是其中的一隻手。

    愈美麗愈詭異。

    令人窒息的對峙中,那隻手一直沒有進一步的舉動。它彷彿在靜靜地等待,等待他先開口。

    “你”牙齒打着哆嗦,話都快說不清楚,“你想怎麼樣”

    纖細的手指略微動了動,緩緩地伸出食指,很輕盈地轉了一百八十度,指向了在牀上的女人。

    安靜的空間裏突然響起了兩個人的抽氣聲,他和她都渾身一僵。

    “她”他吞了一口口水,“你要我替她解開繩子”

    那隻手還是一動不動地指着女人。

    他意識到自己猜錯了。如果只是替她解開繩子,根本不用叫他動手。不覺聲音顫抖地問:“你究竟想怎麼樣”

    那隻手拿出了他別在腰間的小刀,遞到了他的眼前。牀上的女人頓時發出一串尖銳的鼻音。他出了一頭一臉的冷汗,擡起沉重無比的手,顫抖着接過小刀。原來是要他殺了她。他咬了咬牙,起身向牀上的女人走去。

    心裏發狠道:又不是第一次殺人,有什麼好怕。

    他騎在女人身上,一手按住女人的肩膀,另一手高高揚起小刀。鋒利的刀刃在漆黑夜色中閃動着銀色的寒光。

    身下,女人的眼睛瞪得幾乎掉出眼眶,拼命地搖着頭。

    他握緊了刀,沉聲道:“你也看見了,不是我一定要殺你。”

    正要一鼓作氣地猛刺而下,那隻手忽然又制止了他,握着他拿刀的手指引他調整姿勢。他被動地往下移動,從女人的腰上一直移到女人的腿間。他隱隱有些預測到那隻手的意圖,不覺背上一陣發冷,下意識地和那隻手暗暗較勁。看似柔軟纖細的手指卻有着不容反抗的力量,捏着他的手腕慢慢地將刀對準了女人的下體。

    “然後,它猛地掐住了我的脖子,”男人大張着雙眼,一雙手用力地掐住自己的脖子,“越來越緊,越來越緊,”忽然又痛哭起來,“我也不想那麼做,可是它掐住了我的脖子,我不殺了那個女人,死的就是我”忽然又睜大了眼睛,癲狂地模擬用刀捅刺的模樣,“我就用力地捅,捅,捅”

    他不停地重複那個字,雙眼發紅,口沫飛濺,手銬頻頻相擊發出激烈的聲響。整個桌子都因他瘋狂的舉動振動不已。

    守在門外的兩名警察在第一時間衝了進來,一左一右地把他按死在座位上。

    “坐下”

    “老實點”

    男人一概充耳不聞,瞪着一雙血絲密佈的眼睛,執着地重複捅刺的動作。力氣越來越大,到後來險些要把桌子掀翻。

    一個警察對肖易明道:“快出去”

    肖易明再臭屁也才十八歲,着實被男人的反應嚇了一跳,連忙離開了審訊室。他站在門外,一顆心跳得又重又快。門裏不時傳出劇烈的打鬥聲,

    “給。”正在心慌意亂的時候,有人送上了一杯奶茶。

    “啊謝謝。”肖易明忙接在手裏,低頭匆匆喝了一口,溫暖的香氣多少安撫了心情。

    “是不是很有挑戰性”

    “何止”他苦笑,忽然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轉頭一看,不覺就磨起牙來,“是你”

    馬曉南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寶貝,用這種態度跟阿姨說話是不對滴”

    肖易明立刻一陣反胃。幸虧中午沒喫什麼,吐也吐不出東西來,否則非讓整個警局都飄着一股酸味不可。一把甩開馬曉南的爪子,冷冷地扔出兩個字:“噁心。”

    “哼,”馬曉南不以爲意地翻了個白眼,“有些人做事只做一半就拍屁股走人,才真噁心。”

    這是說上回她被殘念纏身那件事呢。

    “奇怪了,我一不欠你人情,二不欠你錢,憑什麼要我白白給你幫忙說起來,我陪你住那麼間鬼屋,又幫你查清了那麼多事,該是你欠我纔對。”

    “呸你住我的,喫我的,用我的,連坐車的錢都是我朋友幫你付的,還砸壞了我家的古董門,還說你沒欠我長城的城牆都沒你的臉皮厚”

    “切,虧你說得出口,明明就是廁所門。”

    “古董門”

    “廁所門”斜了一眼,又補充一句,“又破又爛。”

    兩個人烏眼雞一樣死瞪着對方,直到響起韓金髮有點尷尬的乾咳,才互相拋出一聲冷哼,算是結束了這場房門之爭。

    “你怎麼會在這裏”肖易明氣呼呼地問。

    “我來採訪的。”馬曉南也氣呼呼地答,“這件案子早就鬧得滿城皆知了,我們城市日報怎麼可能不跟進”

    “吹牛哪家報紙會讓故事版的編輯去負責採訪這麼大的新聞李蘿呢”

    “她最近身體不太好,所以我給她打下手。”

    “這還差不多。”

    馬曉南氣得無語。這個死小子,還是囂張得欠揍。

    韓金髮滿心惦念着他老婆,忙睜着一雙金魚眼插入道:“怎麼樣,您覺得他說得是真是假”

    肖易明看了一眼兩旁的警察,只道:“我們回去的路上再說吧。”說完,率先轉身離去。

    出了警局,馬曉南自動自發地也一起上了車。肖易明雖然有些不高興,也不能老計較這種小事。於是馬曉南得寸進尺,乾脆大剌剌地繼續阿姨的身份,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旁邊。韓金髮急得心焦,纔沒空仔細觀察兩人之間的彆扭,不等車子發動,就又追問了一遍。

    肖易明沒有了顧忌,直接回答道:“他說的是真話。”

    簡簡單單一句話,便叫韓金髮的心迅速地一沉到底,腳下也升起一股涼意。

    肖易明將他的反應看了又看,略皺眉頭道:“你好像不是很喫驚”

    一般人要是聽見有人肯定了那麼一番鬼話,應該會又喫驚又疑惑,也許再隱約夾雜一點恐懼,而不應該是像他這樣,全然的恐懼。就算韓金髮是一個很迷信的人,但是生活中的迷信和真正地碰到鬼怪之事還是有天差地別的。

    韓金髮機械地抽了抽嘴角,試圖掩飾:“我我是太喫驚了,喫驚得呆住了”

    肖易明想起他帶他回這個城市的路上,曾問過他是否覺得這個世界上有鬼。便更不相信他的掩飾了。

    “你一開始就知道真正的兇手是一個鬼魂”

    韓金髮微微一顫,明白自己拙劣的掩飾已經被識破:“不,我不知道,”閉了閉眼睛,只有吐露實情,“是我妻子告訴我的。”

    肖易明一怔,緊接着便涌上一股惱火。如果他會向他隱瞞這麼重要的事,自然也會隱瞞其它的事。不悅地皺起眉頭問:“你還有多少事沒告訴我”

    “沒有了沒有了。”韓金髮連忙澄清。

    肖易明抿了抿嘴脣,忽然問:“下不來,是什麼意思”

    韓金髮猛喫一嚇,瞪大了眼睛問:“你怎麼會知道”見肖易明只是微慍地望着他,又連忙解釋,“這回不是我有意隱瞞你,是我確實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我妻子從命案現場回來以後,就一直不停地念叨着這三個字,我問她什麼意思,她根本不理。我問送她回來的警察,他們也說不知道。”

    肖易明聽得有些懷疑,忽聽身旁的馬曉南清了清喉嚨。和她對視了一眼,便會意地暫時放過這個問題。

    韓金髮客客氣氣地將二人送回了馬曉南的老屋,再三打過招呼方驅車離去。

    肖易明站在老洋房前,倒有些感慨:“唉,沒想到才離開不到一個星期,就又回來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房裏,肖易明第一次不會認生,第二次當然更不會認生。不等馬曉南開口,便自己輕車熟路地跑去廚房,從冰箱裏拿出一罐果汁,然後折回客廳往沙發上一倒,兩隻腳還自動往沙發扶手上一蹺。

    咕嘟咕嘟喝掉了大半的果汁,便舒服地吐出長長一口氣:“啊累死我了”

    被無視了半天的正牌主人抽抽嘴角,冷哼一聲:“什麼德性”便也自己拿了一罐果汁,坐到另一邊沙發。

    肖易明側過身子,一手晃着半空的果汁罐,一手撐着腦袋問:“你知道下不來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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