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現代詭異錄 >39.慘白的腳
    “小宇”

    “嗯,我在,”蔣衡宇輕輕地拍着她的背,怕她哭得噎住一樣,“是我不好,我來晚了。”

    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便讓盧小青舒心了許多。蔣衡宇的確是一個美男子,但是比他外形條件出色的男人盧小青也不是沒見過。可是比他體貼入微的卻沒有第二個。第一次見到他時,頭頂是五光十色的燈,周圍是縱情聲色的人。一堆衣着考究打扮入時的年輕男人裏,只有蔣衡宇很安靜地坐在角落裏,他眼神沉靜地看她和每一個迎上前來的男人嬉笑。盧小青的眼光一下子就落在了他的身上,再也收不回來。他就像是現實版的賈寶玉,愛惜女人呵護女人,卻不帶着一點算計利害的心腸也許他也有算計,但是一個男公關,你也不能苛責他有算計,至少他沒有像別人表現得那麼裸,就很讓人舒服了。

    蔣衡宇抱着盧小青,待她稍微平靜一些,才攬着她的肩膀一起走進房裏。兩人慢慢地坐回沙發上,蔣衡宇讓盧小青躺在他的懷裏,像抱着一個嬰兒一樣,輕輕地,慢慢地,搖晃着。他看着她的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盧小青一剎那間,甚至覺得如果一定要死,她寧願在這溫柔眼神的注視下,死在這樣溫柔的懷抱裏。

    “怎麼了”他輕輕撫摸着她的頭髮,“你說,我聽着。”

    盧小青一把抓住他的手,像寶貝一樣守在心口:“張娜死了死得好慘”

    蔣衡宇便也緊緊握住她的手,輕柔地問:“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有人入室搶劫後來就把她給殺了”

    蔣衡宇靜了一會兒,很是同情地嘆了一口氣:“真是人有旦夕禍福啊”想了想,又道,“吳梅、謝欣華她們想必也和你一樣傷心。”

    她們四個經常同進同出,蔣衡宇對其她三人都很熟悉。

    盧小青沒有出聲,只把臉埋在他的胸口,羔羊一般瑟瑟發抖。她沒有力氣再去爲張娜的死傷心了,因爲她恐懼已經佔據了她整個身體。相信吳梅和謝欣華也是如此。

    “不要傷心了,”蔣衡宇繼續好言勸慰,“那個兇手一定不會逃脫,這件事會過去的。”

    “可是”盧小青忽然更用力地抓住他的臂膀,睜大了眼睛道,“這件事不會過去的”迎上蔣衡宇愕然的眼睛,她隱隱地泄露出一點絕望,“一切纔剛開始。”

    “小青”蔣衡宇一臉莫名其妙,“你在說什麼”

    “小宇”她狠狠地抱住他,又害怕又捨不得,“我不想死”

    蔣衡宇的身子微微一僵,奇怪地問:“小青,我越來越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了。”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卻不失溫柔地要她坐好,認真地問,“你到底在想什麼”

    “我”盧小青努力再三還是覺得難以出口,索性捂着臉大哭起來。

    “先不要哭,”蔣衡宇耐心地安撫道,“有什麼事,你先告訴我。”

    盧小青哭了一陣,突然又一把抓住蔣衡宇,很是絕望地問:“小宇,要是我死了,你會難過嗎”

    蔣衡宇怔怔地望着她,大約是覺得這個問題太荒誕不經,呵的一聲輕笑起來:“你今天是怎麼了盡胡說八道。”

    盧小青不聽,執拗地又問一遍:“你會難過嗎”

    蔣衡宇感覺到她的認真,便不由自主地也正經起來:“當然會。”

    盧小青頓時大鬆了一口氣。比起張娜身後無人,至少有一個人對她還有些真情,等到了那一天,她這一輩子也不算白活了。

    蔣衡宇大爲不解:“可是,你怎麼會死呢”

    “會的”她抽泣了一聲,但心裏的恐懼已經淡去了一層,“很快就會了。”她抱着自己的胳膊,夢囈一樣地碎語,“張娜死了下一個是誰吳梅說不定就是我”

    “張娜的死只是一個意外,和你有什麼關係”

    “不你不知道張娜的死絕對不是意外。”

    “那個兇手”

    蔣衡宇還沒說完就被盧小青高聲截斷:“那個兇手不是真兇”

    “那是誰”蔣衡宇問。

    盧小青的臉上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神色,閉上眼睛道:“你別問了。”

    蔣衡宇握住盧小青冰涼的雙手,試圖給她勇氣:“如果你知道真兇,就應該告訴警方”

    “沒有用”盧小青再一次打斷他的話,聲音不覺變得尖銳,“警察根本抓不到她。”

    “你在發抖爲什麼這麼害怕”

    “因爲”經不住蔣衡宇連番追問,盧小青只得放棄,“因爲真兇是一個女鬼。”

    安靜突然降臨,只有她自己偶爾發出兩三聲壓抑的低泣。蔣衡宇的沉默太長,漸漸讓她心慌起來,情不自禁地睜開眼睛,想看看他的臉上究竟是什麼樣的表情。是不是,把她當成了一個被兇殺現場嚇破了膽子的瘋女人

    蔣衡宇默然地看着她,並沒有把不以爲然表現得那麼明顯。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把不滿意明明白白寫在臉上的人。

    “小青,”他牽強地笑了笑,似乎很無奈地順着她的話來安慰,“生平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鬼魂只會找那些和它們有仇的人。”

    盧小青聽了他的話,心頭一驚:“對她只會找和她有仇的人”

    她抱住自己的頭,死死地咬住嘴脣。嘴脣破了,鮮血流進了嘴裏,滿嘴都是鐵鏽一般的血腥味。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啊。她恨當年太年少輕狂,犯下了那個無法彌補的過錯。可是這些年,她也受到了懲罰。沒錯,她是住着一間大房子,她是穿着名牌衣飾,她出入的也都是高級場合可是這一切都只是因爲她做了別人的情婦。實質上她和蔣衡宇這類人是一樣的。一點細微的差別就是,牛郎要陪許多人,情婦只要陪一個人。她甚至還不如蔣衡宇。蔣衡宇會做牛郎是出於無奈,家裏窮,他沒有別的辦法繼續自己的學業,而他也從來沒有出賣自己的。她呢

    盧小青不願想下去。她外表光鮮,可是內裏早就腐爛了。

    蔣衡宇一把抱住她,不停地撫摸她顫抖的脊背,柔軟的嗓音足以融化一塊堅冰:“別傻了,誰會和你有仇呢”

    盧小青痛苦地搖着頭:“你不知道”

    她殺過人張娜、謝欣華、吳梅她們一起殺過人

    那麼骯髒的過去,她實在沒有勇氣告訴蔣衡宇。她現在只有蔣衡宇了,失去了他,她還不如去死。幸而蔣衡宇也沒有把她的話當真,他大概只是以爲她的大腦有些混亂。他輕輕地擁抱着她,像哄一個孩子那樣用臉頰磨蹭她的發頂,一個字也不再追問。盧小青深吸了一口氣,鼻腔裏滿是年輕男人的味道沒有煙味,也沒有酒氣,很清爽的味道。她真是太眷戀這個懷抱了。

    不知過了多久,蔣衡宇輕輕地起身道:“我去倒一杯水給你。”

    “嗯。”

    盧小青一個人坐在沙發上,蔣衡宇走了,便任憑視線落在了地板上。之後,自然而然地過渡到長及地板的深紅色窗簾。她呆呆地掃視整個窗簾的下部,沒有風便掀不起一絲波動,好像成了一塊血紅色的牆矗立在她的面前。

    心頭掠過一絲顫慄,便不敢再看。

    正要收回視線,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了某些東西。大腦運轉以前,視線已經本能地轉了回去。

    這一看,盧小青便毛骨悚然地尖叫起來。

    蔣衡宇正在廚房裏倒水,慌忙丟下杯子衝回客廳。盧小青看見他就像看見了救星,一骨碌翻下沙發跌跌撞撞地撲進他懷裏。

    “她她來了”她緊緊揪着他的衣服,舌頭都在打結,“一定是她是她”

    蔣衡宇一頭霧水地問:“誰來了”

    若不是他半拉半扶住她,盧小青幾乎要癱坐到地上。她膽顫心驚地道:“女鬼”生怕聲音稍大一些,就會激怒那個充滿怨恨的亡靈。

    懷裏抱着這麼一個歇斯底里的女人,想要一點不受影響也不太可能。蔣衡宇狐疑地四處看了看,分明沒有一絲異樣。低頭柔聲勸導着,扶住不停顫抖的女人先慢慢坐回沙發。

    “她在哪裏”

    盧小青不敢再看窗簾,轉過頭去只用發抖的手匆匆一指。

    恐懼也是會傳染的。

    盧小青怕成這樣,蔣衡宇不由得也將信將疑起來。他凝視了窗簾一會兒,方鼓足勇氣走過去。嘶啦一聲,將窗簾大大拉開。落地窗前,城市的夜色一覽無遺。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往來穿梭的車流,哪裏來的女鬼。

    “你看,”蔣衡宇笑着回頭,“什麼也沒有。”

    盧小青起先還是不敢轉過頭來,經不起蔣衡宇一再勸慰,終於勉強看了一眼。她看見的異象不見了,只有蔣衡宇,那個斯文俊美的男人在對她溫柔微笑。盧小青也疑惑了,在蔣衡宇的招喚下一步一猶豫地走去了他身邊。她不放心地把窗簾內外仔細檢視,一切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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