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曉南抓住她的肩膀，儘可能地放柔聲音：“她們殺了誰告訴我們她的名字。”
“不”謝欣華又掙扎起來，“我不能說。”
肖易明看着這個形容可憐的女人，心裏卻並沒有多少同情。她分明也知道自己不算無辜，所以才拼命地抓住最後一塊遮羞布。慢慢地站起身，居高臨下地對她道：“已經有兩個人死了。你和吳梅，你覺得誰會是下一個”
謝欣華雙肩一顫，蒼白的臉色裏隱約有點發灰。幾乎是死人一般的氣色了。
肖易明從鼻子裏輕輕哼出一聲笑：“計較誰先誰後也沒多大意義，總之誰也逃不掉。”
誰也逃不掉。
這句話在謝欣華的耳邊不斷響起，她尖叫了一聲，突然撲向肖易明。肖易明猝不及防，被一把推出去好幾步，險些跌倒。馬曉南正要上前扶他，也被猛力一推。謝欣華好像瘋了一般，拼命地推搡他們，用變了調的聲音大喊個不停。
“滾滾你們都給我滾”
情形頓時混亂起來，酒店的工作人員也紛紛趕到。就算受到攻擊的是肖易明和馬曉南，可是謝欣華纔是酒店客人，工作人員自然也幫忙把他們往外趕。纔出房間，門就被砰的一聲關上，震得整個天花板都好像在發抖。
肖易明臉上捱了幾巴掌，腿上也吃了幾腳，還被人很不客氣地趕出了酒店，心情真是壞到了極點。張口就來了一句粗話：“真他媽的倒黴。”
馬曉南也並不比肖易明好過多少，糾纏間頭髮衣服都扯亂了，乾脆解開了馬尾辮。
“還不都是因爲你，”她朝他狠狠瞪了一眼，“明知道謝欣華是關鍵，你還刺激她這下好了”
肖易明一邊找出租車，一邊懊惱地回道：“我實在忍不住了。你也看到她的反應了，分明就是她們自己做了虧心事在前。”
合謀殺人可不是一般的虧心事，怎麼也不算無辜了吧。馬曉南也不好再責怪他。
一輛出租車緩緩地滑行到他們面前，兩人先上了車。
胖胖的司機和藹地笑問：“請問兩位要去哪裏”
馬曉南看了肖易明一眼，回道：“博雅集團。”
胖司機的笑容忽然僵了僵：“兩位也是博雅的員工”
“是啊，”馬曉南從視後鏡裏看到司機的表情有些奇怪，“怎麼了”
“哦，沒什麼，”司機又連忙否認，而後乾乾地笑了兩聲，“最近跟博雅有緣啊，搭了好幾位博雅的員工。”又幹笑了兩聲，勉強地開動車子。
肖易明側頭對馬曉南小聲道：“他流了好多汗。”
的確，司機油膩膩的腦門上汗水直流。他不停地擦汗，又把手心在褲子上抹了抹。
肖易明微微皺起眉頭：“他在害怕什麼”
馬曉南也覺得很疑惑，壓低聲音道：“我哪知道。”
肖易明想了想，忽然問：“你說你還搭過其他的博雅員工”
司機像是被針扎到了脊背，全身一顫。半晌，才幹巴巴地擠出一個“嗯”字。他越是不願意提這件事，就越是說明有問下去的價值。肖易明當然不會錯過。
“什麼時候啊”
“呃大概十幾天前吧。”
“請問都有哪些人，說不定有我們的朋友呢”
司機不安地挪了挪屁股，笑容越發乾澀，比哭都難看了。看得出來本來就是個老實憨厚的人，人一緊張就更編不出掩飾的話來。憋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道：“他們也沒跟我說過這些，只說是在博雅工作。”
“他們”馬曉南問，“他們是一起的嗎”
“啊嗯”
“大概長得什麼樣子”
“哎呀真記不得了”
肖易明緊接上：“一個也記不得了”見他有將這個爛藉口一用到底的傾向，忙又搶先道，“才十幾天，應該多少有點印象吧”
胖司機硬着頭皮笑了笑。
馬曉南忙按住肖易明的胳膊，使了一個“你別又逼得人發瘋”的眼神。轉而問：“那你還記得是男是女嗎”
這個再說不記得，就有點鬼扯了。
胖司機也明白這個問題逃不過去了，只好擦了一把汗，老老實實地回答：“一個男人，一個女人。”
肖易明見他汗如雨下，立刻火上澆油地插了一句：“你好像很熱啊”
胖司機的汗流得更厲害了，嘿嘿地笑道：“人胖啊”
“那你把冷氣開大點啊”
胖司機驚得一跳，連連道：“不不不”
“你怎麼好像很怕吹冷氣啊”
可憐的胖司機快招架不住了，只會再次發出單調的音節。
“這個總在三四十歲吧，不過男人比女人年長得多。”
人一緊張就容易忘記耍花招，尤其是像胖司機這種老實人，不由自主地就按照真實情況回答起來，
“嗯這麼說，如果女人是三十多歲，男人就應該超過四十歲。”
肖易明和馬曉南同時想起了李蘿和郎煜寧。
“那個男人是不是姓郎”兩人異口同聲地問。
司機一怔，忙拼命地搖了搖頭，重複道：“我不知道。”可是他陡然睜大的眼睛，已經泄露了真實答案。
司機將馬曉南和肖易明丟在了博雅集團的辦公大樓前，連錢也沒要就一陣風地開走了。馬曉南只得把剛剛拿出來的錢又塞回錢包。
“你爲什麼不繼續問下去”肖易明問，“他分明是知道一些重要的信息。”
馬曉南站了一會兒，收起錢包道：“問什麼反正那件事情我們不是已經知道結果了嗎”
肖易明哼的一聲冷笑：“你倒是死心踏地地包庇李蘿。”轉過頭去有些憤憤地道，“也不怕反被別人利用了。”
馬曉南已經走到前面去了，並沒有聽清他的牢騷。肖易明趕在電梯關閉的前一秒，手腳靈敏地擠了進去。四面光滑可鑑的金屬牆壁上清晰地映着兩個人的身影。
“郎煜寧我是說，那個王峯，已經被報告失蹤了吧”他問。
馬曉南答道：“嗯，已經有一週了。”
沉默了一會兒，肖易明忽然發出驚訝的聲音：“嗯”
“有什麼奇怪的”
肖易明像三歲小孩數數一樣掰起了手指：“王峯出事的那晚，應該就是我們發現他李代桃僵祕密的同一晚，也就是十一天以前。然後四天前，張娜死於劫匪之手。”擡頭看了看馬曉南，“兩件事相隔了七天。”
馬曉南抓不到重點：“有什麼不妥”
肖易明加重語氣重複一遍：“七天，不是六天，也不是八天”
馬曉南猛然醒悟，大喫一驚道：“頭七還魂夜”
肖易明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馬曉南卻又否定起來：“不不不張娜和盧小青的死，不論是鬼作祟還是人作祟，都必須熟知吳梅四人的過去，王峯和她們又沒有交集，不可能是他的鬼魂一手挑起的。”
“你查過他們的背景”
“一點點。吳梅四人和王峯根本不是同一個省的人，各自就讀的大學也不在同一省市。再說，王峯比她們大了十好幾歲，說他們不是同一代人都不爲過。她們還在家鄉上中學的時候，王峯就已經是我們報社的主編了。你說他要和她們如何聯繫在一起”
“嗯”他也只是靈光乍現，要證據是一點也拿不出來的，聽她說得在情在理，便也很信服，“可能真是我想太多了吧。”
電梯叮的一聲停在了十二樓。兩人出了電梯，直奔報社辦公室。肖易明正要進去，被馬曉南一把攔住。
“先跟你說清楚，”她嚴正申明，“新來的主編不是很平易近人，你最好乖乖地坐着，別亂動。”
肖易明有點不屑地笑了笑：“你們社的反應也未免快了些，王峯才失蹤一個星期，馬上就有新官上任。”
“不然怎麼辦報紙停辦”馬曉南也不客氣地瞥了他一眼，“現在只是暫代，不久就是正式的了。”說完朝他歪了歪頭，“走吧。”
包蓉第一個看到肖易明進來，立刻兩眼放光、笑眯眯地過來套近乎。
“小明，好久不見”趁機猛拍了幾把帥哥的肩膀。
小明馬曉南忍不住就噗了一聲。突然很懷念小學一年級課本里的算術題總是充斥了大量類似桌上有五個蘋果，小明吃了一個，還剩下幾個的可愛問題。看了一眼肖易明，那位帥哥顯然也被這麼純潔的稱呼雷到了，一臉面癱似的毫無表情。
他悶悶地道：“大姐，今天星期四，我上個星期一才走啊”
包蓉也真是厚臉皮，被人家一點不留情地推翻了好久不見的瞎話，馬上又臉不改色地進一步道：“哦喲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嘛”
肖易明乾脆臉都綠了。
馬曉南拼命忍住想要狂笑的衝動，捂着不停痙攣的肚子一步一晃地先回到自己的辦公位置。
好在包蓉還是一個有廉恥心的色女，喫點小豆腐就算了，從來不會死乞白賴地纏住誰。見肖易明承受能力有點差，便很好心地先放他一馬。
總編室的門緊緊鎖着，連百頁窗也拉得嚴嚴實實，一絲縫隙都不留。當初王峯也不怎麼喜歡跟人交流，但至少還會留一扇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