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娜喝了一口冰鎮桔汁,笑嘻嘻地道:“有沒有看昨天三班跟五班的足球比賽”
吳梅興致缺缺:“足球有什麼好看的”
張娜白了她一眼:“誰叫你看球了”
盧小青噗哧一笑,差點把汽水噴到了梁靜的臉上,五個女生都大笑起來。
盧小青道:“我知道你想看誰,五班那個姓聞的小子,對不對”
吳梅故作恍然大悟狀,取笑道:“哦,原來是春心動了”
在朋友們的笑聲中,張娜驕傲地一揚下巴:“怎麼了,本小姐看上他,那可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衆人又是一陣大笑。
謝欣華問:“那你打算怎麼辦倒追他”
“追是一定會追的,”張娜胸有成竹地攪拌着玻璃杯裏的冰塊,“不過要追得巧妙,不能掉了自己的身價。”
盧小青拉長了聲音“哎喲”了一聲:“你真是花樣多多,小心弄巧成拙”
張娜信心十足:“不可能除非你們有心給我搗亂。”
吳梅和盧小青聽了,有些不以爲意,一個輕笑了一聲,一個也轉過了頭去。
謝欣華見氣氛有些僵硬,連忙救場:“大家都是朋友,幫你都來不及,怎麼會給你搗亂”
張娜瞧見吳、盧二人的神色,也知道方纔措辭有些不當,便也順着謝欣華的話道:“這倒是,說着玩玩罷了。”
氣氛緩和了一些。
謝欣華道:“說吧,你有什麼計劃”
張娜神祕地一笑,示意其她人靠近。五個女生的腦袋緊緊靠在了一起,一通吱吱喳喳地密謀後,又鬨笑着四散開來。可是有一個人卻沒有笑,漲紅了臉默默咬了咬嘴脣,還是吐出了反對的話。
“我不想這麼做。”
“是那個梁靜”肖易明問。
吳梅點了點頭。
馬曉南道:“她好像是個很安靜的女生。”
肖易明嗤地一笑:“何止是安靜,完全就是被你們無視吧”
吳梅放在被子外的手指動了動:“總之,她很少會有什麼意見。所以當她表明反對的態度時,大家都很喫驚。”
肖易明道:“張娜的反應應該最強烈吧”
吳梅回道:“是的,她當即跳了起來,大聲質問梁靜。梁靜一直都很聽她的話”
還沒說完,便被肖易明不客氣地截斷:“是很畏懼她吧”
吳梅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馬曉南忙瞪了肖易明一眼,意思就是:你還有完沒完。
想起謝欣華的前車之鑑,肖易明才哼了一聲,別過臉去。
馬曉南問:“最後,梁靜還是同意了”
“是。”
“張娜到底有什麼計劃”
吳梅掙扎了一會兒,輕輕嘆了一口氣:“一個無聊透頂的惡作劇。”
五個女孩子,確切地說,是一個女孩子被動地跟在四個女孩子的身後,慢慢地走到一家單門獨戶的小院前。簡樸的二層樓談不上什麼建築風格,但是在那個年代的小城市還是代表了很不錯的家境。
“這就是他家啊”吳梅上下打量了一通小院,回頭對張娜笑道,“你挺有眼光的嘛”
張娜自然不會謙虛:“那當然,”衝着正在低頭看自己涼鞋的梁靜一招手,“過來”
梁靜猶豫着,沒有動。經不起張娜一聲催促,只得磨磨蹭蹭地走了過去。
張娜不耐煩地命令:“快爬啊”
梁靜看了一眼院牆,膽怯地道:“還是不要了吧,這個圍牆好高”
“膽小鬼”張娜瞪起了眼睛,“我們扶着你,你還怕什麼”
謝欣華也勸道:“是呀,你只要進去給我們開門就行了。”
梁靜還在掙扎:“就這樣跑進別人家不好吧不如等他們回來”
張娜抱着胳膊,冷冷地盯着她:“一句話,你到底爬不爬”
梁靜擡頭看了一眼她不善的臉色,吞了一口口水,只得同意。謝欣華彎下腰做她的墊腳石,其餘三人扶着她。梁靜顫巍巍地爬上了牆。
就在這時,院子裏忽然響起一陣狗吠。
染靜趴在牆頭上驚恐地叫起來:“有一隻狼狗”
張娜等人也嚇了一跳。院子裏的狗吠越來響亮,隔着牆壁也能知道那是怎樣的一個尖牙利爪的龐然大物。
下不來,原來下不來是這個意思。
肖易明憤怒中帶着鄙夷,冷眼望着吳梅道:“你們就這樣丟下她一個人,自己跑了”
吳梅的聲音變得有點乾澀:“是,”然後又急匆匆地爲自己開脫,“那個時候年齡太小,一聽到狗叫成那樣,就都嚇壞了,什麼也顧不上了。”
“梁靜她”馬曉南問,“她從牆上掉進了院裏”
吳梅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不是掉進去的。她不知怎麼搞的,一條腿滑到了院內,被那條狗猛跳起來一口咬住,拖進了院子裏第二天,她沒有去學校。她爸爸找人替她請了假,說是被狗咬傷得很嚴重,縫了三十幾針,住院了。”
馬曉南不由得被大腦中想象的血腥畫面驚駭得倒抽了一口涼氣。過了一會兒,才能勉強問下去:“後來呢”
“後來”吳梅咬了咬嘴脣,“她就再也沒來過學校。沒過多久,就傳來了她自殺的消息。”
結局來得太突然,肖易明和馬曉南都些轉不過腦筋,不約而同地問:“爲什麼”
“因爲”吳梅顫抖地吸了一口氣,“她被狗咬傷了臉,毀容了。”
馬曉南問:“她受傷以後,自殺以前,你們有去看過她嗎”
“沒沒有”
“她自殺以後呢”
吳梅搖了搖頭。
“所以你們,就只是忘掉了她。”
吳梅沒有了任何反應。
空氣中的沉悶漸漸明顯起來,一絲絲的寒意在靜默的三人中隱隱流動。
肖易明望着吳梅,也不知道還有什麼話可以和這樣的女人說下去。她們軟硬兼施地逼迫一個女孩子陷入了險境,卻拋下她自顧自地逃走了。其實只要她們伸手拉一把,就可以將梁靜拉回來,那麼之後的事情就都不會發生。或者,她們之中有誰肯去看看她,給她一點安慰、一點勇氣,之後的事也一樣不會發生。
一羣自私、冷酷的少女,現在卻過上了優渥的生活,絲毫沒有因爲當年的過錯受到懲罰,也絲毫沒有一點悔過之心。她們只是將過去遺忘了。所以有人憤怒了,不惜一切代價喚回了那個怨恨的鬼魂。
“除了她父親,”馬曉南問,“梁靜還有別的親人麼”
“沒有了。她很小的時候,她媽媽就跟別的男人跑了,此後再也沒有出現過。她一直和她爸爸相依爲命。她自殺後,她爸爸受了很大的打擊,每天都喝很多酒,工作沒了,人也變得瘋瘋顛顛,不久就酒精中毒死了。”
肖易明的心情又沉重了幾分,低低地道:“所以,你們一開始就知道張娜的死有蹊蹺,但是誰也不敢說出來。”
吳梅苦笑了一下:“說出來也沒人相信吧”停了一會兒,她不無疲憊地道,“你們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們了,該滿意了吧。”
這是在下逐客令了。
肖易明和馬曉南本來也沒什麼好留戀的。也不多話,兩人直接起身離去。走到門口,肖易明忽然又停下了腳步,回頭冷淡一笑。
“忘了告訴你一件事,盧小青也死了,”在吳梅由驚變恐的眼神裏,他繼續說了下去,“她自己抓爛了全身的皮膚,還摳出了一雙眼睛。現在,只剩下你和謝欣華了。”
隨後,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兩人慢慢地下了樓,韓金髮一直在客廳裏等着他們。
“怎麼樣”他滿臉擔心地問。他沒有必要讓他們也知道他的真實面目,繼續扮演一個老實無用的妻管嚴對他來說早就駕輕就熟。
肖易明嘆了一口氣:“我們已經知道事情的根源在哪裏了。韓先生,你妻子和她的朋友們確實是被一個冤魂纏上了。”
韓金髮吃了一驚,兩隻金魚眼鼓得更厲害了:“這這該怎麼辦”
“要想讓鬼魂遠離你,就必須讓它冤解氣消。可是現在看來,除了血債血償,無論你怎麼做,它都不會滿意。”肖易明無奈地攤了攤手:“這是你妻子自己種下的苦果,誰也幫不了她。”說完,擡腳欲走。
韓金髮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真有點急了:“請您無論如何都要幫幫忙,我妻子她,對我來說真是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