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置可否地安靜了。鄭含便按下了播放鍵。剛剛錄完還不到半小時的對話，清晰地在小小的接見室裏迴盪起來。
兩人清楚地看見，男人在剛聽到男學生的聲音便猛然睜大了眼睛。等到短短的對話結束，不過幾秒鐘的時間，便見男人松挎挎的肩膀又緊繃起來，渾身都開始顫抖。
老胡問：“你聽過這個聲音”
“你們怎麼會有他的錄音他是不是告訴你們什麼了”
“你認識他。”老胡已經十分肯定，“你覺得他會告訴我們什麼”
男人不說話了，緊緊捏起一雙拳頭，不由自主地發抖。
鄭含問：“你和他是怎麼認識的他和另一件案子有所聯繫，如果你告訴我們實情，幫助我們找到破案的線索，會是一次減輕刑罰的機會。”
男人心動了，再一次擡頭望向了他們。抿了抿嘴脣，便開始慢慢道來：“其實我和他也不是很熟，只是碰過幾次面而已。”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通過我的心理醫生。”
老胡和鄭含愕然地對視一眼。一個職業罪犯，靠連續的犯罪發家致富，這樣的人也會去看心理醫生。可是仔細一想，這荒謬的邏輯也不是不能理解。就好比有些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卻是虔誠的佛教徒一般。他們通過各種種樣的方法來獲得自欺欺人式的減壓，然後更加全神貫注地投入到犯罪當中。
“他也認識你的心理醫生”老胡問。嫌疑人學習的就是心理學，會認識業內人士本來也在情理之中。
男人點了點頭：“他是我心理醫生的助手。我每個月的前三個星期天都是和他進行減壓治療，只有最後一個星期天是和心理醫生見面。”
鄭含明白了：“你的情況不是很嚴重，所以心理醫生只是提供一個大致的治療方向，具體的治療是由他的助手跟進。”
“是。”
老胡問：“減壓治療怎麼個治療法”
男人困惑地搖了搖頭：“我也說不清楚。有的時候只是閒聊，有的時候乾脆就是讓我睡一會兒”
“他讓你睡覺”鄭含連忙打斷，“他有沒有引導你入睡”
“會。放一點輕音樂，然後輕聲慢語地叫我想象一些事情有時候讓我想像身體越來越輕，飛到了天空裏；有時候讓我想像身體暖洋洋的很舒服，就像躺在棉花堆裏我總是很快就睡着了。”男人慢慢地說着，發覺老胡和鄭含的神色微微改變了，“怎麼了難道你們認爲我被催眠了”
鄭含和老胡該問已經問完了，不約而同地站起了身。
“你是不是被催眠了，我們還要繼續查下去。但是其實對你來說，即使少了張娜這條人命，你還揹着一條人命，並沒有多少不同。”
馬曉南預料到回去報社，一定會引起一陣海嘯般洶涌的抱怨，所以提前買了盧記的肉鬆餅和蛋黃糕，還有廣受同事們好評的街頭小店的原味珍珠奶茶，和肖易明兩個大包小包地提上了樓。同事們一聞見香味便自動化干戈爲玉帛，一個個笑得無比燦爛地蜂擁上前，各自搶佔戰利品。
包蓉好像好幾天沒喫飯一樣，一口就塞了兩隻蛋黃糕，還要大着舌頭跟馬曉南說話。
“離島馬來吹老”你到哪裏去了
馬曉南：“到張娜她們四個人的高中去了一趟。”
包蓉：“油手火”有收穫
“有大獨家”馬曉南指了指總編辦公室，“新老總在不在”
包蓉：“菠菜剛種”不在剛走
包蓉：“神婆打胡架”什麼大獨家一面問着，一面又塞了一隻肉鬆餅。
“行了行了，”馬曉南給她順了順背，“喫完再說吧，小心噎死你”
一旁肖易明早被兩人出奇的默契雷得滿頭黑線，忍不住問：“她說的火星語，你居然能聽懂”
馬曉南一臉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表情瞄了他一眼：“經常聽見，你自然就聽懂了。”
這倒是。包蓉小姐是著名的大肚皮，累死可以，絕不能餓死。肖易明也覺得自己問了一個很沒水準的問題，皮笑肉不笑地抽了抽嘴角，就轉移到了一旁。辦公室裏正因爲食物的香氣而熱火朝天，只有緊閉的總編辦公室顯得異常安靜。肖易明的眼光不自覺就被吸引了過去。
這個問題一從腦海中跳出來，就徹底掀動起一個十八歲大學生旺盛的好奇心。他只是望了一眼那扇緊閉的大門，便不假思索地走了過去，同時集中聽力。
有一陣陣微弱的波動從門內穿透而出，鼓動着他的耳膜，發出有節奏的聲響：砰、砰、砰
雖然並不刺耳，卻讓肖易明略略有些頭昏眼花。彷彿有人在敲着緩慢的鼓點，想要讓聽見的人在不知不覺間地隨之行動。肖易明意識到自己應該抽離出來時，精神卻已經開始渙散，在清醒和模糊之間徘徊。
“喂”
肩膀上忽然捱了重重一拍，他霎時渾身一震，整個人恢復了正常。
一轉頭，便見馬曉南很奇怪地看着他：“你怎麼了又沒喝酒，怎麼好像醉醺醺的樣子”
肖易明下意識地摸了摸耳朵，一把將馬曉南拉出報社，惹得馬曉南一頭霧水。
“你幹什麼又神神祕祕的”想了想，一定又不是好事，“難道你剛纔又差點被附身了”她還記得，肖易明似乎是易受另一個世界影響的體質，而且報社也有前鬼之鑑。一想到這兒，便不禁緊張起來，帶着三分寒意地回頭望了望報社裏面。
“我沒有被附身，但是我差點”肖易明想出了一個合適的詞，“被控制。”
“被控制”馬曉南還有點沒回味過來，“精神還是”
“笨蛋控制了精神當然也就控制了”
馬曉南頓時大喫一驚。控制一個人的精神進而控制，以她的見聞來說，就只知道一種可能。
“你差點被催眠了”
肖易明白了她一眼，又罵：“真是笨得絕頂我不知道有催眠這個詞嗎非要說控制”
“ok。那請你這個聰明蛋解釋給我聽一下，爲什麼你認爲你差點被控制了，而不是被催眠了”
“催眠更傾向於誘導，但是我剛纔是被一股強大的精神力壓制住了。”
“精神力”
肖易明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確切地說，是遺留在總編辦公室裏的精神力，類似於某種能量場。你們新來的總編不簡單。”
“不會吧，”馬曉南嚇了一跳，“剛走了一個殺人犯，又來一個”
“不一定是王峯那種人。但是能有這麼強大的精神力，一定非同尋常。一般的鬼魂一接近他，或者他留下的能量場，鐵定會被鎮住。”
馬曉南支起下巴：“你說，他會是什麼人”
“嗯”肖易明也支起下巴。
“一個精通法術的人。”
答案冷不丁從兩人身後傳來，嚇得他們連忙轉頭。只見一個和肖易明身高不相上下，但較爲成熟的年輕男人笑眼彎彎地站在他們面前。一身休閒的t恤牛仔，揹着一隻深藍色的運動包，彷彿剛健完身。
馬曉南不由得倒退一步，一張嘴就變結巴了：“總總總總總總編”
肖易明也微微一陣愕然，忽然轉頭問馬曉南：“你不是說新來的總編有點生人勿近嗎我怎麼看不嗷”
話沒講完，就被慘叫代替，因爲馬曉南狠狠踹了他一腳。
沒出社會的小朋友就是容易無知。上司再和藹那也是老虎屁股摸不得，再說，她那麼說不也是爲了讓他老老實實地在報社辦公室待着，別給她添亂嘛。
馬曉南理也不理肖易明，只笑微微地看着自己的boss：“您不是還有事兒嗎”
一旁的肖易明很不客氣地做了一個乾嘔的樣子：切，還“您”呢，瞧那一身狗腿勁兒
簡寧揚了揚手機：“包蓉給我打了電話，說你這兩天挖到了大獨家，我當然得改變原定計劃”
這個死包蓉馬曉南咬牙暗罵：塞着肉鬆餅和蛋黃糕還能想到在第一時間通知老總哦不，是帥哥難道帥哥就真的比肉鬆餅還香，比蛋黃糕還糯
肖易明插入問：“你說你精通法術，是真的嗎”
簡寧微微一笑，本人還沒有回答，馬曉南先搶着瞪了他一眼：“白癡都知道開玩笑而已”
“不是哦”簡寧又讓兩人嚇了一跳，“用民間的通俗說法，我應該算是法師、高人一類的。”
馬曉南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