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嚨裏迅速涌起一陣噁心,趙麗嫺本能地乾嘔了兩聲。
卻更激起了趙達剛施虐的。按在趙麗嫺喉結上的細小拇指漸漸加大了力量,一點一點地按了下去。古時的人們總把重要的地方比喻成咽喉之地,那是有道理的。咽喉就是人身上的要害,那喉結就好像生命的按鍵。只不過那不是啓動生命的按鈕,而是你越是用力地按下去,生命的能量就越弱。細小的拇指已經陷進了趙麗嫺蒼白的皮膚,她張大了嘴巴、吐着舌頭,喉嚨裏發出一聲聲喑啞的呻吟。趙達剛邪惡地揚起了嘴角。趙麗嫺的聲音越痛苦,他的嘴角便也揚得越高。他想要慢慢地,像捏死一隻小雞一樣,擰斷她的喉嚨。
“住手吧”
趙志希的聲音突然在他身後響起。趙達剛還沒來得及轉頭,便先看見少年細骨伶仃的手指落在了趙熙姍細白的小手腕上。不,是抓住了他的手。趙熙姍捏在趙麗嫺咽喉上的手指停了下來。趙麗嫺也明白這是一個難能可貴的機會,連忙一把甩開按在自己肩膀上的另一隻小手,連滾帶爬地從病牀的另一側下了地。
她握着還在疼痛的喉嚨,一邊劇烈地咳嗽,一邊驚恐地望了一眼趙達剛。然後,在看向趙志希的時候,不自覺就溼了眼眶。
“哥哥。”
眼瞳墨黑的少年也在靜靜地望着她,憂鬱蒼白的面孔上還是和二十年前一樣的溫柔神色。趙麗嫺哽咽着又叫了一聲哥哥,眼淚便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紛紛滴落。
趙達剛磨了磨牙,猙獰地盯上趙志希的臉道:“你這個小雜種,你又要跟我做對”
趙志希默然地看着父親。這樣的污辱在他們生前,對趙達剛,對他,都只是家常便飯。他早已經習慣了。
“離開姍姍。”所以他還是很平靜地說出自己的要求。儘管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他的父親從來都是充耳不聞。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他總是總是不能放棄深埋在心底的,那一點小小的奢望。
“求你了。”他說。
“閉嘴”趙達剛惡狠狠地怒吼,暴怒的情緒帶動了力量的波動,趙熙姍的身體也輕輕搖了一下,“你真是跟你媽一樣噁心。明明爛貨一個,還要裝得人模人樣。”
趙志希忍不住替母親分辯:“媽媽自從嫁給你,就沒有再做過對不起你的事。”
“她嫁給我就是對不起我懷着你這個野種,卻騙我說是我的孩子,要不然我怎麼會娶她那種女人”
趙志希悲哀地望着他:“我真的是你兒子。你爲什麼不相信”
“我憑什麼相信那麼多的男人,她怎麼知道就是我的不過是看我好騙而已。可惜我醒悟得太遲了”
趙志希動了動嘴脣,還想說點什麼。但趙達剛已經不想再聽。
“滾開,”他怒吼,“誰也別想阻止我。”
灰色的煙霧從趙熙姍身上飛離,小女孩頓時癱軟在地上。趙志希擡頭望了望那道灰煙,自己的身體也慢慢變成了煙霧。
休息日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明明也沒做什麼事,只不過早上起來轉了兩圈,就一下子到了午後。
喫完午飯,簡寧便端了一杯清茶,一個人在陽臺享受一下悠閒時光。
誠如馬曉南給他貼的標籤一樣,他是一個擅長社交,擅長到像狐狸一般狡猾的人。這純粹是因爲家庭的因素。家裏親戚太多,連他爸媽都常把七姑當成八姨,還時不時會有一兩個彷彿從天而降的,只知道是親戚,卻連個脈絡也理不出來。理不出來也還是親戚,總不能跟人家愛搭不理的,就只好無聊也要硬聊。但其實他一點也不喜歡往人堆裏扎。比起熱鬧,他更喜歡安靜。按照現在時髦的分類,他完全可以算宅男。沒事的時候,就一個人在家看看書、喝喝茶,做點自己喜歡的事。
就像現在這樣,躺在遮陽傘下,閉着眼睛享受一絲絲輕風,還有隨之飄來的淡淡茶香。
什麼也不用想,大腦裏一片空寧,就像一碧如洗的天空。呼吸漸漸變得綿長深遠,每一次吸氣,都有一股清新的空氣直達肺腑,每次呼氣,體內也會有一股混濁排出體外。整個人,從內部淨化了。
這是他最喜歡的時刻。好像整個世界就只剩下那一片湛藍的天空,和一個寧靜的他。城市裏的天人合一。
即將到達忘我境界的時候,卻不知從哪裏流竄來一些細碎聲響,好像是附近的鄰居在轉換電視頻道。
簡寧閉着眼睛微蹙了一下眉頭。幸而那聲音很細微,只響了一下便消失了。於是他又做了一次深呼吸,再次放鬆。
那惱人的聲音卻再度流竄進耳裏,像一條隱藏在草叢裏的小蛇一樣,神出鬼沒地時斷時續。
有點不太對勁。
簡寧猛然睜開了眼睛。
惡魔之子
包蓉的手機和電話怎麼打,都沒有人接聽,簡寧就知道情況真的不妙了。他一下子忙碌起來,拿上外套就急急忙忙地出了門。一邊開車趕往包蓉家,一邊試着打馬曉南的手機,也沒人接聽。之後到了包蓉家,按了半天門鈴,沒把包蓉叫出來,倒把對面鄰居給叫了出來。
女孩子二十三四歲,應該是剛出社會的新鮮人。開門的一剎那還是滿臉被打擾的不快,一看見簡寧,又馬上變了臉。抿着嘴要笑不笑地道:“她不在家。”
“真抱歉,我有急事找她。你知道她去哪裏了嗎”
“嗯這個就不知道了。不過,她和她朋友一起走的。”
朋友一定是馬曉南了。簡寧的大腦飛快地轉動起來。她們兩個會去哪裏難道是去看望趙麗嫺母女了
簡寧心頭一悚,連道謝也忘了,直接往樓下衝去。
他現在很擔心。
且不說那一對母女招惹了大麻煩,她們本身就是個大麻煩。趙熙姍,包蓉可是差一點死在她手上。
簡寧心急如焚地回到車上,恨不能直接飛到醫院。如果能飆車,他就算被警察抓到也無所謂。可休息日正是出遊的高峯,路況比起上班時一點也不遜色。長長的車隊裏,人人都只能龜速前進,沒有堵車就要謝天謝地了。簡寧改了幾次道,穿了幾條近路,總算順暢地開到了醫院。
第一眼看到那部維修中的電梯,他就知道一定是了。
“哎,先生你不能過去。”維修工人卻一把攔住他,“這部電梯壞了,不能用。”
“是剛壞的嗎”
“對對。”維修工人想把他帶到一邊去,“你用其他電梯吧。”
他站住道:“不行,我朋友困在裏面了。”
“不會的。電梯裏裝了監視器,沒有人。”
“不,我朋友真的在裏面。”
再說下去也只是浪費時間,乾脆拂開對方的手就往那部電梯走去。
維修工人忙又阻擋,卻不知怎麼回事,明明看準了他的胳膊,一抓下去竟然抓空了。前傾的重心一下子少了着落,慌忙衝上了兩步才穩住。再擡頭,想要攔住的人早已站到了電梯前。
金屬的電梯門閉得很緊,手一放在上面便是透骨的冰涼。簡寧本能地縮了一下手。掌心的皮膚傳來一陣輕微的粘剝感,就像剛從冰箱裏取完冰塊一樣。
“先生,”維修工人跑了過來,“我們已經在想辦法了,請您體諒一下。”
簡寧回頭望了他一眼。憑他們,永遠別想修好這部電梯。即使僥倖讓電梯又運行了,困在裏面的人也等不到那個時候了。他復回頭望着電梯,深吸了一口氣,兩手一左一右放在電梯門上,開始用力分開。
維修工人嚇了一跳,忙阻止道:“先生,你別亂來,你這樣也打”
想要說打不開,可是緊閉的電梯門赫然鬆動了,慢慢地現出了一條縫隙。這下更方便用力了。簡寧兩手伸進門縫,憋着一口氣向兩旁拉開。故障的電梯門就在衆目睽睽之下,硬生生地被他一個人打開了。
如果是個健美先生那還好說,問題就是一個文質彬彬的人居然也能真是人不可貌相。
觀衆們都看了一個目瞪口呆,以至於門已經打開了,被困在裏面的兩個人也出現在了衆人的視野裏,卻沒有一個人想到該去幫忙了。直到簡寧先衝了進去,抱起了包蓉,纔有人回過神來,幫忙把馬曉南也抱了出來。
維修工人還在不敢相信,喃喃地道:“這怎麼可能監控錄像上,明明就是一個人也沒有啊”
簡寧也不想跟他多說什麼,只道:“快叫醫生。”
那人這才三魂拉回七魄,哦了一聲,急急忙忙地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