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時中看得好笑,正要幫忙,忽見診所靠近玻璃門的地方竟然站着一隻德國牧羊犬。眼睛裏透出綠熒熒的兇光,四肢狠狠地扒着地,兩排森白的牙齒像匕首一樣鋒利。它一看到劉時中看見了他,便從喉嚨裏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威脅地向他走近了兩步。

    “啊”

    金玫也看見了它,嚇得雙手一鬆,托盤裏的器械嘩啦一聲掉在了地上。

    “天啊”她嚇得聲音都變調了,“它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劉時中從後面扶住她,小聲地道:“不能慌”說是這麼說,他心裏也沒底。一看到那隻狗的眼睛,就直冒冷汗。

    金玫聲音發着抖,勉強控制了音量問:“它不是跟它主人早就走了嗎怎麼會”說着,又猛地倒抽一口冷氣,“難道它一直沒走”

    它是一直沒走,還是去而復返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它現在明擺着要攻擊他們。想辦法解除危機纔是當務之急。

    劉時中深吸了一口氣,在金玫耳邊輕聲道:“我數三下,我們就立即往後面的休息室跑。”

    金玫這時候哪還有自主意識,劉時中這麼說,她就連忙點了點頭。

    “好。”劉時中把金玫往身後略略拉了一些,“一,二,三”三字一出口,便把金玫往休息室狠狠一推。

    同時,牧羊犬也發出一聲暴怒的狂吼,縱身向劉時中撲來。他一回頭正看見牧羊犬銳利的爪牙直撲向自己的臉,忙擡起胳膊擋了一下。便聽嘶拉一聲,手臂上傳來一陣痛楚,但遠不如預想中的厲害。

    金玫在休息室裏大聲喊道:“劉醫生快”

    劉時中轉身就跑,即將跑進門內時,似乎背後又聽見一陣風聲,緊接着背上又是一痛。

    “唔”

    他負痛地悶哼一聲,借勢撲進了休息室。金玫忙緊切在他身後使勁地把門一關,牧羊犬恰恰撲進了半個身子,頓時被砰的一聲攔腰夾住。它狂暴地咆哮不止,拼命地掙扎,金玫也使出了喫奶的力氣狠狠抵住門。牧羊犬幾次伸長了脖子企圖咬她的手,總是差了那麼一點點。

    劉時中忍痛爬了起來,也忙過去幫忙一起抵住門。

    金玫嚇得一邊哭一邊抖:“劉醫生,怎麼辦啊”

    它不會被困住太久的。劉時中心裏也慌得厲害。它可以來去自由,區區一扇門又怎麼能阻止得了它。不快想辦法的話

    千萬別弄丟了,也許以後會用得着

    老奶奶的話突然在耳邊響起。他連忙撤出一隻手從口袋裏摸出那隻玩具車。

    金玫哭着問:“你幹什麼”

    劉時中低頭看了看不足巴掌大的玩具車,也不知道該怎麼“用得着”。可是牧羊犬掙扎得越來越猛烈,他也只好死馬當成活馬醫,就將那隻玩具車狠狠地往它腦門上一砸。

    啪的一聲,塑料的小玩意兒登時在掌下四分五裂,一把赤紅的粉末飛揚着,落了牧羊犬一整個狗頭。牧羊犬陡然發出一聲慘叫,尖利的聲音活像冰冷的刀子在他們心口上狠狠剜了一刀。金玫驚得雙肩一抖,連哭都忘記了,睜大了一雙眼睛看到牧羊犬中風一般痙攣了兩下便無力地垂下了頭顱,兩隻前爪也形同義肢一般放鬆地輕輕搖晃。

    劉時中試探地碰了碰,見它毫無反應,膽氣便壯了一些,直接摸上了它的脖子。這一摸,便不由得呆住了。

    金玫焦急地問:“怎麼了”

    劉時中還有點不敢相信:“它已經死了”

    金玫也愕然地張大了嘴巴。手上沒了力氣,夾在門縫裏的牧羊犬咚地墜落在地。劉時中慢慢地打開了門,牧羊犬落地是什麼樣子還是什麼樣子。它真的已經死了。

    兩人不約而同地舒了一口氣。金玫抹了抹額頭的汗,才發覺雙腳軟得厲害,好像踩在一堆棉花上。劉時中也不免一手撐在牆壁上,閉目喘息。

    過不多久,空氣裏忽然多了一股臭味。前一秒還是淡淡的,下一秒就濃得撲天蓋地,令人窒息。

    劉時中連忙睜開眼睛,沒看清眼前的景象之前,耳旁先傳來了金玫驚恐的尖叫。他條件反射地狠狠一抖,瞪大了眼睛。

    眼珠鼓了出來,糜爛的皮毛下露出了肌肉和骨頭,一根一根的肋骨間可以看見肥白的屍蟲在歡快地鑽來鑽去。短短的一分鐘,那隻牧羊犬已經高度腐爛了。從破損玩具車裏漏出來的赤紅粉末似乎具有某種腐蝕性。儘管沒有冒出一點點菸霧,卻在安安靜靜地消解牧羊犬的頭部。赤紅粉紅反應乾淨後,牧羊犬也變成了一隻無頭犬。

    金玫大睜着眼睛,嚇得大腦中一片空白。即便是狗的屍體,這個模樣也足以叫人做噩夢了。

    劉時中撿起玩具車的殘骸,塑料碎片上還殘留了一些赤紅粉末。他找了一隻塑料袋小心翼翼地蒐集起來,放進胸口的內側口袋。

    想了想,不禁隔着衣料又摸了摸那袋殘餘粉末:不幸中的萬幸,他還留着玩具車。

    崔晴在馮孝誠家一直待到劉時中回來。還沒來得及靠近他,先從他身上聞到了一股惡臭。

    “好臭”她連忙捂住鼻子,看他穿的衣服也不是出門那一件了,奇怪道,“還換了一件衣服你從垃圾箱裏出來的嗎”

    劉時中沒出聲,疲憊不堪地經過馮孝誠和白俐登時薰得那兩人也連忙捂住了鼻子,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崔晴感覺到了不對,也顧不上那股惡臭了,挨在他身邊坐下:“發生什麼事了”說着,一手放在了他的胳膊上。

    正好也是受傷的部位,痛得劉時中悶哼了一聲,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崔晴驚訝道:“你受傷了”

    劉時中點了點頭,忍痛回道:“還有背上。”

    崔晴心裏就像被針紮了一下,急忙道:“快讓我看看。”

    劉時中安慰道:“沒事了,金玫已經幫我處理過了。”

    在崔晴的堅持下,他還是脫下了襯衫。雖然看不到裏面的皮開肉綻,但胸口和胳膊上層層纏繞的白色紗布還是讓崔晴心疼不已。

    “其實也沒有那麼嚴重。”他說,“傷口都不是很深。”

    馮孝誠:“難道你也遇上了那條狗”

    劉時中點了點頭,看見朋友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恐:“我正要告訴你們這件事。今天,它突然出現在了我的診所裏。幸虧有老奶奶留給我的那隻玩具車,否則我就不只是受點皮肉之苦了。”說着,從襯衫口袋裏拿出了那隻塑料袋,“原來車子裏裝滿了這種紅色的粉末。那隻狗一碰到這些粉末,就,死了”他搖了搖頭,也不很確定,“或者說,早就已經死了”牧羊犬迅速腐爛的影像霎時在眼前閃現,胃裏頓時涌起一陣嘔吐感。

    馮孝誠:“什麼叫早就已經死了難道攻擊我們的,其實是一隻早已下了地獄的狗”

    劉時中:“我也說不清楚。不知道是它早就已經死了,還是因爲粉末的作用,纔會迅速腐爛。”

    迅速腐爛。大家都被勾起了豐富的想象力,不由自主地靜默下來。人的恐懼其實就來自於想象力。黑暗之中明明沒有什麼,卻總是會覺得身後有人跟着,或者某個角落隱藏着一雙可怕的眼睛。許許多多的鬼魂也並非真實存在,而是人自己臆想出來的。

    但是人可能沒有想象力嗎當然不可能。所以,沒有恐懼也一樣不可能。

    忽然傳來敲門聲。

    四人微微一驚,紛紛擡起頭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個時候,會是誰呢

    白俐應了一聲,過去開了門。風塵僕僕的少年站在門口,朝她露齒一笑。身材頎長,樣貌又生得俊美,再加上燦爛的笑容,更是讓魅力值成倍翻升。白俐又不是不認識他,也不禁被電得一時恍神。

    “易明”馮孝誠驚喜地迎上去。

    非同一般的封印

    馮孝誠四人眼巴巴地看着肖易明把兩罐汽水喝得底朝天,又遞了塊冰鎮西瓜給他。肖易明來者不拒,抱着西瓜咔嚓咔嚓直啃,三下五除二就只剩下一塊光禿禿的西瓜皮。七個小時的火車太累人了,中午的雞腿便當又鹹得能活活死人,早渴得他嗓子冒煙了。

    馮孝誠好心地問:“夠不夠再來一塊”

    肖易明摸了摸肚皮,好像有點太圓了。便嘿嘿一笑,搖了搖頭。從劉時中手裏接過那袋粉末看了看,又用指尖沾了一些聞了聞,一股淡淡的清香飄進了鼻腔。

    劉時中問:“怎麼樣”

    肖易明看了他一眼,從揹包裏拿出筆記本。他現在走到哪裏都得把它揹着,沒它就不能“說話”。

    “是硃砂,但不是普通的硃砂。”電子男聲一板一眼地發出聲音,“硃砂不應該有香味。而且按照你說的,那隻狗很邪門,普通的硃砂不可能厲害到化掉它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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