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現代詭異錄 >184.死亡婚禮
    不是整張照片變模糊,而只是特定的某個人變模糊,這樣的情形也曾發生在崔晴的身上。如果現在有一臺電腦,有適合的圖像處理軟件,他就能從照片上分離出使堂妹的臉孔變模糊的其他面孔來。

    但是即使他現在沒有這些現代化的工具,他也大致能夠猜到,那會是誰的臉孔。

    王少軒兩次落水,都看到了不應該看到的景象。而整個王家,真正死於落水的人,只有一個。

    那個七歲就夭折了的小堂弟。

    夜已經深了。一切事宜都已準備妥當,等天一亮,就是王少軒和徐婧雅的婚禮了。也是他留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天。

    於是,肖易明又失眠了。

    想來,如果他真是王少軒,也應該失眠的。婚禮前的最後一夜,每個新人都會睡不着。也許會想想將來的新家庭,也許會想想小時候的自己不管會想什麼,一定是又興奮又充滿了期待,絕對不會想到,自己的生命將會終止在那本應該是人生中幸福的一天。

    王少軒和徐婧雅追尋了近百年的真相,可曾想到,害死他們的兇手原來不是人。

    因爲王少軒的疏忽,小堂弟纔會淹死在自家的池塘裏。以成人的眼光來看,這只是一個不幸的悲劇,王少軒情有可原。但是對一個七歲就成爲怨靈的孩子來說,王少軒就等於是殺死他的兇手。他當然要向他、還有他喜歡的人索魂追命。

    整件事就像是某種惡性循環。

    他們被鬼害死了,可是他們變成了鬼以後,也去害了人。

    人類真是喜歡怨恨的生物。報仇的人永遠比報恩的人更執着,因爲報仇的身後,快感總是如影隨形。

    肖易明閉着眼睛,亂七八糟地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眼睛很酸澀,似乎是了,但大腦卻異常的清醒。他在牀上來來回回地翻了好幾個身,還是不能順利入睡。臥室中的一隻西洋鍾噹噹地敲完了十二點,別人正是呼呼大睡的時候,肖易明卻很是無奈地睜開了眼睛。

    反正也睡不着,與其乾巴巴地躺在牀上,還不如出去走走。

    就快立秋了,但夜晚仍然很涼爽。肖易明只套了一件外衣,便趿着鞋子輕輕地出了門。擡頭一望,滿天都是璀璨星光。每一顆星星都大得好像伸手就能摘到,密密麻麻地佈滿了整個天空,月亮都被擠得沒了蹤影。除了星星,就是純黑的夜幕,連一絲棉花絮般淡薄的雲彩也看不到。

    腦中頓時跳出了“繁星滿空”這個詞。

    除了從一些文學作品裏看過這個字眼,像他這麼大的人基本都沒什麼機會看到星星了,更不用說這麼多的星星。

    他還記得聽奶奶說過,如果晚上能看到很多星星,就說明第二天會是個好天氣。

    也是吧,只有在電影電視裏,命案才總髮生在風雨交加、閃電頻仍的黑夜裏。

    肖易明站在原地看了大半天的星星,身上也漸漸覺出冷來了。拉了拉外套,指尖一片濡溼,原來早被露水打溼了。這才發現,不光衣服溼了,頭髮、眉毛、甚至睫毛上都掛了一層水珠。冷不丁就打了一個寒顫,鼻子裏癢癢的,差點打出噴嚏來。

    心道:還是趕緊回房吧只剩下最後一天,他可不想再病一次。

    正欲轉身,眼角的餘光卻似乎瞥見一道亮光從院牆上的雕花透了進來。

    肖易明連忙停住腳步。院外確實有一道昏黃的亮光,搖搖擺擺的,是有人提着一盞小小的燈籠,正在經過他的院子。他連忙跑去雕花旁,只看到一個略略有點畏縮的背影,一手提着燈籠,一手拎着一隻籃子。看那身量和走路姿態,應該是二叔。

    奇怪。夜半三更,他不睡覺又想幹什麼

    肖易明又不想多事,可又壓不住好奇心,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輕手輕腳地開了院門,遠遠地跟在了二叔後面。

    二叔鬼鬼祟祟地用身體籠着燈籠,生怕燈火太亮。一點風吹草動都要停下來,左看右看好一陣子。好不容易跟着他來到花園,肖易明已經被晚露凍得手腳冰涼。二叔停在了一片花圃前,從籃子裏拿出一對白燭,一疊厚厚的冥幣,還有一堆金銀元寶,一邊燒一邊碎碎地念叨起來。

    肖易明離得太遠,也聽不清他究竟在念叨什麼。但他說得還挺傷心,漸漸地,哭了起來。

    他在哭誰呢小堂弟嗎

    不像。如果是小堂弟,第一,他不用這麼偷偷摸摸;第二,不過是他的侄子,沒道理爹媽還沒哭,他做伯父的先哭起來。第三,小堂弟死在池塘裏,而這裏是花圃。

    正想得大費腦筋,二叔已經匆匆地燒完了東西,將灰燼草草地掩埋掉,便又把白燭收回籃子裏,小心翼翼地離開了。

    肖易明連忙趕去花圃旁,找了根樹枝再挖出灰燼,沒燒完的金紙銀紙裏飛出了一片白紙,上面殘存着三個字。最上面的愛字,被燒掉了右上角,最下面的王字,被燒掉了左下角。只有中間的孫字完完整整,一點兒也不差。

    愛孫王

    王家的子孫當然是姓王的,可是王什麼呢

    二叔深更半夜地跑來這裏,是爲了祭奠他的孫子

    可是二叔有孫子嗎

    問題一個比一個奇怪,連環炮似地在肖易明的頭腦裏放個不停。這家人真是越來越古怪了。臨到最後,還要給他爆出一個大懸疑。

    嘹亮的雞鳴,趁着微弱的曙光傳遍了大街小巷。天邊的魚肚白很快變成了金紅色的朝霞,一絲絲一縷縷地半掩着剛剛探出天際的太陽。漸漸的,太陽越升越高,當它完全升出了地平線,圓滾滾的就像一個大大的蛋黃躺在煎得金黃的蛋白中間。

    服侍王少軒的下人才剛進了院子,便看見肖易明坐在臺階上,睜着一雙無神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天上。

    “二少爺”

    “嗯”

    “您在幹什麼”

    肖易明白了他一眼,這麼明顯還用問:“看日出。”

    “您不會一夜都沒睡吧”

    “唉”能睡得着纔有鬼。

    “呵呵,今天就是您和徐小姐哦不,”馬上機靈地改了口,“是二少奶奶,您二位大喜的日子了今晚一定能睡個好覺了。”

    “呵呵。”還不知道有沒有那個命去睡晚上的那一覺呢。

    “您先進去坐着吧我去端早飯,再打點水給您梳洗。新郎倌可不能馬虎了。”

    見他馬上要去忙了,肖易明連忙把人叫住。

    “我問你,”憋了一夜,實在是憋不住了,“二老爺有孫子嗎”

    “啊”

    “你的二老爺,也就是我二叔,他有孫子嗎”

    那人笑了起來:“二少爺開玩笑呢吧二老爺就兩個孩子,一個是在別院養病的三少爺,還有一個就是四小姐。哪個都沒成家,哪來的孫子啊”

    你這話可不對。肖易明心道:別院養病的那個可是成了家的。對,要有也只有可能是他和她的孩子。

    “那我三姐,有孩子嗎”

    “三小姐”那人臉上露出一絲爲難的神情,吞吞吐吐地低下了頭,“這個”

    “有還是沒有”肖易明皺起了眉頭,“快說”

    “二少爺,”那人還想頑抗,“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您還是趕緊準備。這些事以後再說吧”

    肖易明頓時冷笑一聲,拿出少爺的架勢:“我問你話,你當耳旁風”

    那人立刻慌了,連連哈腰道:“不敢不敢。實在是自從您忘記了很多事以後,老太爺交待我們的,有些事不用再提醒您了。”

    又是老爺子。這封建大家長真是愛操心。偏偏越是操心,家裏就越要出事。

    肖易明故意冷着面孔道:“你就知道老太爺,不知道我這個少爺了你不告訴我,我馬上就把你辭退了;你告訴我,這裏就咱們兩個人,你不說我不說,我爺爺知道什麼”

    軟硬兼施,那人終於喫不消了。嘆了一口氣,只好實話實說:“有是有過,可是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有過難道已經死了嗎”

    “可不是嗎說起來,三小姐也真是苦命人。”

    “怎麼回事”

    “三小姐早先嫁過人。姑爺我也見過,相貌堂堂,人也斯文。小夫妻一直恩恩愛愛,誰都說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這些我都知道。兩年後,兩個人就起了矛盾,還鬧得離婚收場。我三姐回了孃家,沒幾天,男方全家還搬走了。”

    “是啊突然就鬧得不可收拾,大家怎麼也想不通。可憐三小姐回來的時候,還有了身孕。”

    肖易明愕然。三姐把那段荒唐往事一一告訴了他,卻唯獨沒有告訴他懷孕這一節。是無心疏漏,還是有意隱瞞

    那人還在憤憤不平:“真不知道姑爺一家是怎麼想的,再有不是,也不能把懷着身孕的媳婦送回孃家吧三小姐也是。往日那麼要強的一個人,竟然讓她回來她就回來了,成天不肯出房門。那真是以淚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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