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現代詭異錄 >192.一塊肉
    雖然這麼說着,李先生還是打開了冷凍室。裏面除了幾塊去年冬天做的,還沒喫完的香腸、臘肉,以及前幾天剛批的一些冷飲這還是他們那個好兒子送來的,說是給他們消消暑,但回頭走的時候,卻說家裏想添一臺新空調,又從老頭子這裏拿走了兩千塊,便什麼也沒有了。

    李先生湊上去聞聞。冷凍室裏倒挺正常的,除了一些冷飲的甜味,什麼怪味道都沒有。

    李太太聽丈夫這麼一說,也忍不住聞了一聞。想來想去也想不通,最後也只好發一聲感嘆:“真奇怪啊”

    李先生:“別管了,就開着散一散吧,反正裏面也沒東西了。”又順手從冷凍室裏拿起一塊臘肉,“中午再蒸塊臘肉吧,就青菜雞蛋也太艱苦了。”

    李太太不答應:“想喫你自己弄。正想省事兒吶。”說完,便拿起青菜和雞蛋,做自己的飯去了。

    李先生嘆一口氣,也只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吧。

    臘肉在冷凍室裏凍了有大半年,早就比石頭還硬,上頭滿滿的白色霜花。用微波爐解凍了十分鐘,拿出來卻還是霜花一片。李先生很少進廚房,只好望一眼妻子忙碌的背影李太太已經在漲蛋了,輕微的油花爆裂聲裏,一陣一陣的香味飄散開來,連同廚房裏還沒散盡的那股子腐爛的血腥氣混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很奇怪的味道。

    “老太婆,”他說,“這肉到底要幾分鐘才能解凍”

    李太太頭也沒回:“那麼一小塊,五分鐘還不夠”

    李先生皺眉頭:“哪夠啊。都十分鐘了。”

    “那不早化了。”

    “你來看嘛。”

    李太太狐疑地走過來。李先生就將那塊肉端給她看。李太太奇怪地伸手戳一戳,肉還是硬得要命,又冷。

    “那再轉個十分鐘看看。”她抱着試試看的態度,親自將肉放進微波爐,打到解凍上,定時十分鐘。

    在這十分鐘裏,小蔥漲蛋做好了。這是李太太的拿手好菜,一張蛋漲得滾圓,像是用圓規畫出來一樣。小蔥碧綠,蛋烤的金黃。李太太將平底鍋一翻,漲蛋便整個兒躺在盤子裏,一點兒也沒破。

    李先生忍不住,拿來一雙筷子搶先夾了一小塊塞進嘴裏。嚼一嚼,頓時滿嘴噴香。只是

    “這小蔥怎麼是這個味兒”他在嘴裏又逮住一小片蔥仔細地嚼嚼,“還挺耐嚼的。”

    “是嗎”李太太便也撕了一小塊嚐嚐。確實,香是挺香的,但不是蔥的香味兒。

    “有點兒像肉。”李先生說,一會兒眉頭一皺,又道,“不,像皮。像雞皮,燒烤攤上的雞皮烤出來就是這個味兒。”別看他做飯不行,喫起來可不含糊。這嘴巴刁得不行。李太太做飯好,一多半是因爲經不起他的挑剔。

    李太太也仔細地嚼了一會兒,竟然也不得不同意丈夫的說法:“嗯,是挺像雞皮的。”

    可是這兩個人一起低頭看看,蛋裏頭撒着的,明明就是小蔥啊。

    正一起疑惑着,忽聽叮的一聲,原來是微波爐又一次解凍完了。

    李太太便先放下漲蛋,從微波爐裏拿出那塊臘肉。這回她也怔住了。臘肉依然蓋滿了霜雪,一點兒軟化的跡象都沒有。她疑惑地看向微波爐,難道是微波爐出問題了

    查來查去,也查不出有什麼問題。

    李太太只好莫名其妙地看着端在盒子裏的臘肉,又說一遍:“可真奇怪了。”再一想,就更沉得奇怪,“就算解凍沒有用,這麼熱的天兒,都拿出來這麼久了,也該化了啊可是你看這肉”

    李先生從妻子手裏拿過臘肉:“算了,現在的這些機器都不靠譜。還是用咱們的土辦法吧。”

    便將臘肉連盒子一起放在小臉盆裏,在盒子外面、臉盆裏倒了些熱水,一直漫到盒子三分之二的高度。

    誰也不會幹等着。

    李太太接着做青菜湯,李先生又回到客廳看起電視來。不一會兒,青菜湯也好了,電飯鍋也把飯煮出來了。李太太順便又去看一眼臘肉,不覺有點兒愣住了,無邊無際的奇怪之中,又飛快地升起一絲寒意。

    她呆了兩三秒鐘,又立刻驚醒過來。人一緊張,聲音就不自覺地提高了八度:“老頭子老頭子啊”

    李先生正看電視看得好好兒的,聽妻子聲音都變了,也本能地猛喫一驚。慌忙跑進來:“怎麼了怎麼”

    李太太沒回答他。只是兩隻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那隻正在化着臘肉的盆子,顫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一下。

    李先生看她古古怪怪,便也不覺懸起了一顆心。當他慢慢地走到小臉盆前,只看了一眼,就也變了臉色。和李太太一樣,臉色煞白煞白的,白得像紙片兒一樣。

    那塊肉不僅依然沒有動靜,竟然連外面的水也結冰了。

    他倒進去的,可是熱水啊,一點兒涼水都摻過。

    李先生張大眼睛,有點兒驚恐地瞪着那塊臘肉。喉嚨裏發出噝噝的抽氣聲,好幾次想說點兒什麼,可是一個字都出不來。

    這不是奇怪的問題了。這簡直是詭異了。

    李先生正兀自緊張着,冷不防胳膊上又是一涼,嚇得他低叫一聲,差點兒把胳膊甩開。卻原來是李太太在旁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幹什麼”心口又是陡然地一鬆,這一緊一鬆之間,就叫他出了一腦門的冷汗,差點兒心臟病發,“像嚇死我啊”

    李太太現在哪有閒心和他拌嘴,只緊緊地攥着他的胳膊,不停地打着哆嗦:“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李先生又躁又怕,苦不堪言地乾嚥了一口口水:“我我哪兒知道”

    兩個人一時都沒了主意,緊緊張張地靠在一起,無意義地一起瞪着那塊臘肉。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好像那塊臘肉的寒氣,侵染了水盆之後,又像周邊擴展開來。連他們的臉、脖頸凡是裸露在外面的皮膚,都漸漸冷了下來。李先生腦門上剛出的冷汗,也很快消失了。皮膚上只剩下一種涼嗖嗖、又緊繃繃的,好像被寒冷的空氣包圍上的感覺。再加上那一股還沒有消散的、含着血腥氣的腐臭,兩個人的心裏不由自主地升起一陣一陣的驚恐。

    不知僵站了多久,還是李先生首先回過神來。他衝上去,一把端起小臉盆,連盒子帶水一股腦地倒進垃圾筒裏。

    李太太嚇了一大跳:“你幹什麼”

    李先生狠狠地道:“還用問當然是扔掉了”

    李太太也想不出別的辦法。眼睜睜着看李先生髮泄似的,用力地將黑色的垃圾袋拎出來,三下五除二地紮緊袋口,就冷着一張臉匆匆地趕了出去。

    垃圾箱就在他們家附近。

    李先生三步並作兩步趕到箱子前,想也沒想,就將那一隻水淋淋、沉甸甸的垃圾袋往裏面一扔。扔出去的一剎那,無論是身心,都彷彿輕鬆了許多。他站在箱前,瞪着那隻垃圾袋喘了兩口氣。垃圾袋委委屈屈地歪在一堆垃圾上,除了滲出一些水來,再沒有任何的異樣。

    一時間,那種蒸籠似的炎熱又回來了。沒有一絲風,即使一動不動,也能讓人悶出一身熱汗。

    從早上開始,他和妻子就一直在抱怨的炎熱天氣,現在卻像一記強心針似的,讓他整個人都解了凍。他幾乎要感激這炎熱了。

    李先生抹了一把額頭纔剛滲出的熱汗,終於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回到家裏,李太太還不知所措地站在廚房裏。看見他回來,便連忙迎上前。

    “扔掉了”她還有些緊張。

    李先生鄭重地點點頭:“嗯。”

    兩個人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一起站在廚房裏發了一會兒呆。但很快,兩個人便又一起擡起眼睛,有些驚奇地對上彼此的眼睛。從對方的眼睛裏,他們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沒了,”李太太怔怔地說,“那股臭味兒也沒了。”

    李先生也在想着同一個問題:“難道真是因爲那塊臘肉”

    “可是不對呀。”還沒有說完,就被妻子否決了,“臘肉放在冷凍室裏,臭味卻是從冷藏室裏傳出來的。而且,臘肉本身並沒有臭味啊”

    兩個人又一次被自己問倒了。

    這一次沒有靜默多少時間,很快就被李先生很討厭地打破:“想那麼多幹什麼。”反正剛剛發生的事兒,沒有一件說得通,“只要現在沒問題就行了。”便率先走回客廳,一屁股坐在飯桌前,回頭一看,妻子還耿耿於懷地愣着,便大喊一聲,“別想了快喫飯吧,我都快餓死了”

    李太太忙擡頭看一眼丈夫,這才勉強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拋諸腦後。胡亂地應一聲,便急急忙忙地從廚房裏盛了兩碗飯,端了出來。

    這一頓飯便喫得有些沉默。

    這也是難免的。

    剛剛經歷了一連串不可解釋的怪事兒,就算只是虛驚一場,也不可能說克服就克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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