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懷芬對這素描的反應這麼大，越來越能肯定鄭含他們的猜測了。
反正已經疼死了，那就得疼得有價值。
想到這裏，馬曉南豁出去了，乾脆跟老太太挑明瞭問：“這畫裏的男人，是汪蕙全還是汪有道”
汪懷芬的臉已經抖到了恐怖的境地，那雙眼睛馬曉南真怕兩隻眼珠就這樣掉出來。她張了張嘴，松馳的嘴角也在微微地抖動，像是要說可又說不出來。不知道是太激動，還是太驚恐。
馬曉南嚥了一口口水，還能忍住，旁邊包蓉有點兒喫不消了。她就是個不一般的喫貨而已，除此以外，樣樣都只是一般人啊。
“大，大媽，”包蓉還抓着汪懷芬的手指，但已經不敢再用力，“你別激動，有話好好說”
馬曉南的手腕真快斷了，咬着牙倒抽冷氣。手機也拿不住了，啪嗒一聲，掉在了汪懷芬的腿上。
汪懷芬嘴巴張了又張，很艱難地，從喉嚨裏發出一些模糊的聲響：“啊啊”
就是這無意義的一個音節，也是撕碎了的。像破掉的羊皮口袋在嘶嘶地漏風，又幹又澀。嘴巴動了動，好像又發出了一些聲音，但是太模糊了，馬曉南實在聽不清楚，只好瞪上包蓉。
“你快過來聽聽”
包蓉嚇一跳：“不，不要吧”這模樣真的很可怕啊
馬曉南都快暈了：“我這疼得不能動了，要不然還用得着你”
包蓉彆扭了一會兒，狠狠一跺腳，還是把耳朵湊到了汪懷芬的嘴邊。老太太光抽氣，只覺一陣一陣的氣流從耳朵邊拂過，聲音卻遲遲不能出來。
“到底說的誰啊”馬曉南又疼又急，乾巴巴地瞪着眼睛。
包蓉乾脆朝她豎起一根手指：“噓”
僵持了好長一會兒，包蓉的耳朵根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聽見的還是一些沒有用的，嘖了一聲：“不是啊就是呼。”
馬曉南也失望得很：“除了啊和呼，別的都行”
包蓉只好又湊過去。就在這時，汪懷芬忽然劇烈地抖動起來，抓着馬曉南的手也鬆開了。馬曉南連忙抽回自己的手，手腕都已經麻痹了。汪懷芬的抖動越來越激烈，整個人都抖動起來，連椅子也跟着被動地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在地面緩慢移動。她就像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肢體一樣，幾乎陷在椅子裏手舞足蹈起來。
眼看她抖得眼白都翻出來了，包蓉嚇得不知所措：“這是怎麼了”
馬曉南也驚住了，但似乎以前見過相似的情形：“好像是癲癇發作了”
“啊癲癇”包蓉頭皮都麻了，怎麼就沒有一會兒消停，“那，那怎麼辦”
馬曉南的手又不能動：“快拿東西塞住她的嘴，不然會咬斷舌頭的”
咬斷舌頭包蓉立馬打了一個冷顫。她自動就聯想到了電視裏常說的咬舌自盡。這可是會死人的
“拿什麼塞啊”
“隨便”
苞蓉慌得找不着東西，把自己的包翻了個底兒。抓出一包紙巾，就往老太太嘴裏一塞。看着汪懷芬渾身抽搐地咬緊紙巾，兩個人都鬆了一口氣：這要是慢一步，真能咬到舌頭。
雖然過了一會兒，汪懷芬漸漸平靜下來，兩個人也不敢多問了。生怕又刺激到老太太，再來一發，她倆也快發癲癇了。
回報社的路上，包蓉就抱怨開了：“早知道這麼倒黴，我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馬曉南還在看自己的手腕。手腕上很清晰的五個指印，不像是後捏上去的，倒像是滲透進皮膚裏似的。麻痹的感覺總算退掉了，但疼痛也隨之而來。之前是不能動，現在是不敢動。只好繼續用另只一手輕輕捧着，車子微微一晃，就疼得她噝噝地抽氣。
這老太太鬼上身啊
天本來就熱，手腕再時不時地疼着，馬曉南就一陣一陣地出汗。
總算包蓉還有點兒良心，看她真疼得厲害，問道：“要不去醫院看一下吧”
馬曉南想說不用，恰巧車子一顛，手腕登時鑽心地疼。唔地悶哼一聲，只好改變主意。
“去吧，”她捧着手有氣無力地說，“挑家最近的。”
就在兩人改道去醫院時，簡寧也把車子停在了顧家門前。肖易明解開安全帶，率先跳下車。
不得不承認，馬曉南鬼主意還真多。他看着簡寧暗暗地想。本來他主要是想把馬曉南調開，也沒指望她真能把簡寧拖下水。不過顯然，馬曉南用的手段不大光明，簡寧一路上就沒跟他說過幾句話。肖易明便也識相地沒多嘴，帶着耳機只管聽歌。
肖易明看得一清二楚，摘掉耳機問：“怎麼樣”
簡寧：“從外面看，顧家倒沒什麼特別的。”擡頭又看一眼李家，“倒是這家不太妙。”
肖易明：“是嗎”忽然想起縛地靈跟他說過的，有些東西厲害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控制住自己的能力，叫人察覺不出來。連簡寧都說看不出來，難道這東西的控制力真有這麼強那它的真實實力
簡寧：“你在想什麼”
肖易明一驚，遲疑了一下，還是說出來了：“有沒有可能顧家其實比李家還要不妙”
簡寧眉毛陡然一挑，上下打量了肖易明一眼，似笑非笑地彎起嘴角：“看來有人指導過你了。”
肖易明：“”他就這麼容易被看穿
簡寧也不深究，接着回答他先前的疑問：“有可能。而且，”他又重新審視顧家的外貌，神色凝重了三分，“如果這種可能成立的話，那就很危險了。”回頭看向肖易明，“說不定，比混沌那次還要危險。”
肖易明吃了一驚。
簡寧：“要不然你在這裏等我。”
肖易明猛地一眨眼睛，脾氣又上來了：“誰說我害怕了”
簡寧笑了：“我沒說你害怕。”
肖易明賭氣地一扭嘴：“我本來就沒害怕。”
簡寧呵呵直笑，不想跟他糾結，只囑咐道：“那從現在開始，你要聽我的話，不許亂跑。”
“”肖易明抿着嘴，不吭聲。
簡寧的笑微冷了一些：“我剛說的話，聽見了”
這個男人明明一張笑臉，但稍微冷一些，就會產生一股強大的迫力。肖易明的那點兒少爺脾氣，立馬就被壓得無影無蹤了。抿緊了嘴巴，只好乖乖地點點頭。
簡寧滿意地收回視線，走上去敲了敲門。
一會兒門就開了，又是顧太太那張略顯疲憊，但還是很和藹的臉。她一眼看到了肖易明，便笑起來。
“這不是小肖嗎”她笑得眼角的皺紋都出來了，“怎麼又來看你阿姨啊還是沒人啊”
肖易明樂得順水推舟：“是呀，我明天就回去了，所以想今天再來碰碰運氣的。”
顧太太又望向簡寧：“這位是”
“哦，”肖易明看一眼簡寧，隨口一謅，“我表姐夫。”
簡寧：“”
顧太太卻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把腦門一拍：“你看我這記性。你昨天才剛跟我說的，這邊有一個表姐的。是不是那位表姐的啊”
肖易明一愣，隨即撒謊撒到底：“對對對，就是她”
簡寧默默地看他一眼。
顧太太連忙讓開，很熱心地請他們進來坐一坐。
趁着老太太到廚房倒茶的工夫，簡寧笑着問肖易明：“你說的表姐，不會是馬曉南吧”
肖易明：“呵呵呵”
肖易明見簡寧也沒有打量一番的意思，忍不住問：“外面看不出特別的，裏面也看不出來”
簡寧瞥了他一眼，只笑了一笑，並不作答。
正好顧太太也端着兩杯冰鎮好的烏龍茶走出來，一一放在他倆的面前。肖易明只好把心裏的疑問放到一邊，端起茶喝了一大口。天氣太熱，他也真有點兒渴了。這幾天連日的高溫，別說一個雨點沒下過，連一縷陰雲都沒飄過。昨晚電視上還說，要是再過兩天還不下雨，就要破了三十年以來連續高溫的記錄了。
想到這裏，不覺又看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簡寧。他穿着短袖短褲還熱得恨不能扒掉自己一層皮，這位大哥愣是穿得西裝筆挺的。就算現在走哪兒都有空調，可是他居然連一顆汗珠都看不見，也太神奇了吧。
大約是感覺到他的目光，簡寧也轉頭看過來：“”
肖易明連忙轉回頭：“”繼續喝烏龍茶。
“”簡寧便也轉回頭，向顧太太道了謝，也端起茶輕啜一口才問道，“您一個人住”
顧太太臉上堆滿笑：“不，還有我老頭子。”
肖易明插嘴：“今天叔叔也不在嗎”
顧太太：“你來得不巧。他又出門，找朋友玩兒去了。”
簡寧輕輕一揚眉毛：“現在”現在正是中午，一天當中最熱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