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太太便也露出一些抱怨的神色：“可不是嘛。他那幫朋友全都玩慣了，經常一喫完飯就出門了，颳風下雨都擋不住。”
肖易明笑道：“阿姨，你也可以出去玩玩嘛。你們忙了大半輩子，現在就該你們玩兒了。”
顧太太一聽這話，那叫一個舒服，臉上的笑容又堆了好幾層：“這孩子真貼心。不行啊，阿姨也出去玩兒了，沒人看家了啊”
簡寧忽然道：“不好意思，能借衛生間用一下嗎”
顧太太連連點頭，回頭一指：“喏，就是那間。”
簡寧把自己關進衛生間裏，皺着眉頭到處看了看，地板、浴缸看了好一會兒。在浴缸和地板連接的地方，有一條小小的裂縫，裂縫裏似乎夾着一片什麼小碎片。他轉身，從梳洗臺上拿起一把牙刷，小心翼翼地將裂縫裏的東西刷出來，又扯了一張衛生紙仔細地將那東西包好，收進口袋。想想，又將梳子裏的頭髮取下兩根短的，也用紙包好收起來。
最後視線又落在馬桶上。他打開馬桶蓋又看了一會兒，便按下了沖水的按鈕。頓時，整個衛生間裏響起一陣巨大的水流聲。
出來的時候，顧太太正被肖易明逗得呵呵直笑。簡寧抿嘴一笑：這小孩子，還真是長輩殺手。
“我們也該走了。”他走過去直接道，“打擾人家太久了。”
肖易明微微詫異地站起來，用眼神問着：不是說好，還得看一下書房的嗎書房纔是重中之重啊。
顧太太也站起來，一半客套一半誠心地挽留：“這是說得哪裏話你們來正好陪我說說話。多坐一會兒吧。”
簡寧笑着，但還是一口回絕：“謝謝，真的不用了。我一會兒還得去上班，先把他送回去。”
肖易明從他眼神裏看出點兒什麼來，還是配合地走到了他身邊。
顧太太連忙過來送他們：“哦，那我就不留你們了。”
看着顧太太走到他們前面去，簡寧才壓低聲音，用只讓他們兩人聽得見的音量道：“你不是想知道這屋子裏有什麼不對勁兒嗎”
肖易明立馬睜圓了眼睛。
簡寧輕輕捏住他的手：“一會兒，不管你看到什麼，都要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肖易明看他一眼，點點頭。
下一秒，肖易明就感覺到一道細細的暖流從簡寧的指尖導入自己的掌心，又隨着血液流竄到身體裏。很快，連眼球也能感覺到微微一暖。他下意識地眨了一下眼睛，再睜開心，便被眼前的景象驚得輕抽了一口氣。
屋子裏到處都飄着一層淡淡的青灰色。並不是像迷霧那樣，遮掩了他的視線，而更像是青灰色滲透到了所有景物裏。有點兒像顏色失真的電視放出來的圖片。連走在他們前面，背對着他們的顧太太也是，身上明明穿着一件很鮮豔的枚紅色短袖真絲襯衫，現在也一樣透出淡淡的青灰色。
顧太太已經打開了門，轉頭笑道：“歡迎再來啊”
就算肖易明早有心理準備，也還是禁不住心頭一沉。顧太太的臉也變成了青灰色，兩隻眼睛陷得那麼深，臉頰上更是像被挖掉了兩塊肉一樣，消瘦得驚人。
雖然之前，他看着她也覺得臉色不佳，很是憔悴，可是現在看起來更像是形銷骨立。
簡寧卻還面色如常，很有禮貌地笑着道謝：“一定一定。”一面很正常似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身體裏的暖流基本同時消失了。眼前的景象總算恢復了正常。
肖易明定定心神，終於也對顧太太扯出了一抹笑容：“阿姨，你就不要送我們了。歇着吧。”
顧太太還是堅持地站在門口，一直看着他們上車。肖易明坐在副駕駛座上，從視後鏡裏看到他們快轉彎，顧太太才關上門。
“到底怎麼回事”他也忍不住了，彎還沒轉完，就心急火燎地問簡寧。
太奇怪了。就算他不能跟簡寧比，可他也比馬曉南等普通人強太多了。活了快二十年，這還是他第一次對這方面的問題這麼遲鈍。簡直就沒比馬曉南好多少。
簡寧慢慢地將車子靠邊停下：“其實你也不用覺得失敗。你的耳朵是有點兒特別，但畢竟很多東西不是光靠聽就能聽見的。還是得用眼睛看。”
肖易明：“那種青灰色到底是怎麼了是陰氣嗎”
簡寧搖搖頭：“不是陰氣，是一種有毒的瘴氣。”
“不是那種瘴氣，”簡寧解釋，“那種瘴氣是因爲動植物屍體腐爛，又受到炎熱天氣的影響而散發出來的有毒氣體。而我們今天在顧家看到的，是某種毒物吐出來的瘴氣。顧家到處都呈現出青灰色，包括顧太太的膚色也變成青灰色，就是因爲受到這種瘴氣的侵染。”
肖易明嚇一跳：“那我們在裏面待好半天，不是也受到浸染了”
簡寧：“放心。顧家之所以受到侵染，肯定不是一天兩天了。你這兩天多喝點兒綠豆湯，就不要緊了。”
肖易明在心裏默默地念一遍：綠豆湯。
“這麼說，潛伏在顧家的是個有毒的東西了”他又問。
簡寧點點頭：“不過現在，我也說不出是什麼東西。”
肖易明心裏一驚，猛然回頭看一眼，纔想起來顧家早就不在視線裏了。連忙又轉回頭：“那顧太太不是很危險嗎你剛纔爲什麼不告訴她”
簡寧平平地道：“來不及了。她中毒很深了。”
肖易明不覺怔住了。雖然他也知道簡寧這個人看起來經常笑眯眯的，其實並不是一個熱心腸，但是現在說的可是一條人命。就這樣一點兒波動都沒有說來不及了，不是太冷血了嗎
“你都沒有試怎麼就知道不行了”他皺起了眉頭。尤其他覺得顧太太是個挺好的小老太太。素不相識，就讓他進家門等着，還親手炒了蛋炒飯給他喫。
簡寧也聽出了他的不滿，但也只是淡淡地看他一眼：“如果什麼事情都要試過了才知道做的是無用功，那叫愚蠢。”
肖易明：“”
簡寧：“我知道我自己有多少能耐。我只會做自己有把握的事。至於沒有把握的事，”他停了一下，“不是你硬扛就一定有好結果，搞不好是更壞的結果。”
肖易明閉緊了嘴巴。
簡寧當然也不相信這麼兩句話就能說服肖易明，但是他也無意非要現在就說服他：“你再看看這個吧。”說着，從口袋裏掏出之前收好的東西，朝肖易明一遞。
肖易明疑惑地接過來，一層一層地打開，對着那細小的白色碎片看了一會兒：“是骨頭”
簡寧點一下頭。
肖易明忽然有一種強烈的不祥，和簡寧對視了一會兒，便從腳底迅速地涌起一陣惡寒：“人骨頭”
這次不需要簡寧點頭，他就已經很肯定了，瞪着那躺在白紙裏的小小碎片，好不容易纔能剋制住想要一把扔掉的衝動。
簡寧又輕描淡寫地道：“你再猜猜是誰的骨頭”
肖易明臉都白了，第一個就懷疑上了顧太太兩次都“正巧出門”的丈夫：“顧先生”
簡寧冷淡地勾了一下嘴角：“這次我就不能肯定了。但是我跟你想的一樣。”見肖易明還有點兒僵硬地捧着碎片，便好心地朝他勾了一下手。
肖易明連忙將碎片重新包好，像燙手山芋一樣迅速地往他手裏一丟：“這東西，我們是不是該交給警察”
簡寧不慌不忙地拿在手上：“這碎片我是在她家的衛生間找到的。”
肖易明一聽，背上的寒毛又刷的一下全都豎起來。他睜大了眼睛，有點兒冷也有點兒噁心：“不會是被碎屍，然後又被衝進馬桶了吧”
簡寧看他一眼，有點兒捉狹地笑了：“你平時是不是挺愛看恐怖小說的”
肖易明：“”雖然一下子被揭了老底，但不可否認心裏也輕鬆了一些，“這麼說不是了”
簡寧：“當然不是了。”隨即又加一句，“但是你先別急着鬆口氣。說不定事實比你說的那個還要生猛。”
可憐肖易明還真想鬆一口氣，這下登時卡在了喉嚨口：“那是什麼”
簡寧：“如果是正常情況下的碎屍”
肖易明受不了地嘔一聲：“碎屍還有正常情況”
簡寧微抿一下嘴脣，那意思就是：你懂我的意思，便繼續說：“如果是正常情況下的碎屍，就算可能因爲兇手採取了閃襲的手段，而導致死者來不及留下怨念，死者的怨氣也應該是很大的。你對怨氣也是有點兒感覺的吧”
肖易明立刻道：“對”這也正是他覺得很蹊蹺的地方，“可是我上次在顧家的書房可是仔細得聽過好一段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