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現代詭異錄 >273.詛咒開始了
    身上好像又冷了好幾度。她握緊自己的手,卻發現連指尖也是涼的。自己也不想坐了。

    和男人面對面地站了一會兒,才又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她喉嚨有點兒乾澀地問。

    男人輕輕地笑了笑。田園園這才發現,男人說話的聲音一直很輕柔,行動舉止也儘量緩慢而小幅度。特別是說話的時候,嘴巴都基本維持在一種不怎麼動的狀態。好像連說話也是一種不得不小心對待的危險。

    “找到你並不難。”他說,“我知道他一定會找田園園。這個城市裏的田園園也並不很多。我可以一個一個地找。”

    田園園睜大了眼睛:“他他到底是誰”

    “呵,”男人苦笑,“如果我告訴你我也不知道他是誰,你相不相信”

    田園園:“”她當然想說不相信,但話到了嘴邊又說不出來了。因爲男人的眼睛裏,流動着讓她不能忽視的苦澀。

    男人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準確地說,他的嘴脣還輕輕地閉着,只是從鼻腔里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看來,他已經很習慣,儘量別去勞動自己的嘴脣了。

    “我只聽園園說過,有這麼一個人,”他低低地,略嫌模糊地說,“從中學開始,就一直喜歡她。”

    田園園:“你怎麼知道就是那個人”

    男人的眼神微微變化了一下,有點兒複雜:“是園園告訴我的。但是如果我告訴你,她是怎麼告訴我的,你一定會說我瘋了。”

    田園園:“你說說看吧。”

    男人略略猶豫了一下:“在夢裏。”可隨即又不很確定地否決,“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夢,更像是一個清醒時看到的幻覺。”

    “那時,我和園園已經分開了。”他說,“分開了一年多。”

    “我還記得那天晚上,是期待已久的假期。”他努力地回憶,“我從公司回來,正想放鬆一下。在衛生間裏洗臉的時候,一擡頭,就從鏡子裏看見了園園。”

    “她的臉就和現在的我一樣,白得像戴着一副玉石的面具。整張臉上都出現了蛛網一樣的裂紋。”

    莊懷秋的身體輕微地搖晃了一下。

    就是這輕微的搖晃,發出一種細微的沙沙聲,好像什麼東西形將碎裂。

    田園園不由自主地脊背一麻。

    莊懷秋的兩眼沒有再看着她,只是陷入自己的情緒,繼續往下說:“我當時也嚇了一跳,可能是太驚訝了,就那麼呆呆地盯着鏡子裏的她。”

    “我問她,你怎麼了”

    “她不說話。慢慢地擡起手來,在鏡子裏寫了幾個字。”

    “雖然那些字都是左右相反的,但是我還是認了出來。”莊懷秋的呼吸變得急促,兩隻眼睛也睜大了一些,“她說:詛咒開始了。”

    男人的驚懼瞬間傳染給了田園園,她渾身發抖地後退了一步:“詛咒”

    莊懷秋的視線終於從回憶裏又轉到了她的身上。他的臉上不能做出表情,但田園園卻覺得還是能看得出來。那種平靜的背後,是讓她從心底裏發冷的麻木和蒼涼。

    “對,詛咒。”莊懷秋說,“我們所染上的這種怪病,是一種詛咒。”

    “隨後,她就突然消失了。我起先也並不相信,但是心裏一直惴惴的,終於忍不住和公司請了假。當我趕回去找她的時候,才知道她已經死了。”莊懷秋的聲音悲傷起來,“我打聽到她那些可怕又奇怪的症狀,心裏十分害怕,沒敢在她的家人面前出現。只是偷偷地去她的墓前送過一次花。”

    “但是,最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他那白濛濛的眼睛輕輕地動了一下,動得非常的緩慢,“她死的那一天,正是我在鏡子裏看到她的那一天。”

    田園園聽得張開了嘴。

    “你說我瘋了也好,其實我倒挺想瘋了的。瘋了就不用想這些毫無邏輯、毫無理性可言的種種怪事,”

    莊懷秋的語調有了點兒起伏如果是一般人,多半已經激動得不能自已了吧,可是,他還是儘可能地維持住了平靜只是這一點兒起伏,卻還是讓田園園的神經跟着緊繃起來。大吵大囔固然令人精神緊張,但這種拼命想要壓抑住的、小小的激動,卻更讓她恐懼。就像面前放着一隻看似完美無缺的蛹,然而很薄很薄,薄得足以讓人看得見裏面隱隱約約地有某個可疑的影子在晃動。你必須小心翼翼地不能去觸碰,否則,誰也不知道會從裏面闖出一個怎樣的怪物來。

    “可是,事情到了那一步,我只能得出一個結論:那是園園的魂魄在向我發出警告。”

    男人一時安靜了一會兒。好像在等着她的肯定,又好像只是敘述到了一個階段,自然地停頓。他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灰暗的氣息。

    田園園還是忍不住給了他肯定。因爲她現在看着男人,就像看到了不知多久以後的自己。她覺得自己不一定會比男人堅強。

    “我覺得你沒有瘋。”她定定地看着他,輕輕地說,“我也覺得只有這一種解釋。”

    男人看了她一會兒,似乎是要笑的,但終於沒有笑出來。只是說:“謝謝。”少少的兩個字,卻是他目前爲止說得最輕鬆的兩個字。

    田園園問:“然後呢你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開始病發的”她還是不想說詛咒這兩個字,比起詛咒來,還是病更容易接受一些。就算是自欺欺人的一點兒小逃避好了。

    男人說:“快了。一個偶發的事件,讓我突然有了很重要的發現。”

    回到家裏,莊懷秋就陷入了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懼。他在客廳裏發呆發了很久,從中午一直坐到傍晚,又從傍晚一直坐到深夜當臥室裏的鬧鈴突然響起時,才驚得他一跳,匆匆地趕進臥室關掉鬧鈴。

    原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六點鐘了。原來他就一個人在客廳裏發了整整一夜的呆。

    肚子裏傳來一串嘰哩咕嚕的聲音,飢餓的感覺是第一個回籠的。

    莊懷秋本能地摸了摸自己乾癟癟的肚子。其實他從昨天早上就沒再喫過一粒米了。比起慌得想找東西喫的緊迫感,他現在更多的是餓過頭的空虛感:頭腦有點兒遲鈍,身上也沒什麼力氣。

    緊接着就是寒冷。

    也許是因爲缺乏食物來轉換成熱量,一向不怕冷的他,手腳都已冰涼。

    莊懷秋決定還是先填飽肚子。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他現在似乎都沒有辦法去改變,而即將發生的事,才需要他去努力應對。沒有體力可不行。

    況且,雖然田園園在鏡子裏說詛咒已經開始了,但是他身上還沒有任何的感覺。

    他給自己泡了一碗方便麪,還打了一個荷包蛋,加了兩根火腿腸。純淨水剩下的量剛好夠他泡完面。

    莊懷秋打了一個電話給送水的,便坐在沙發上,吸溜吸溜地喫完了很豐盛的一碗麪。吃完麪,看了一會兒電視,就有人來送水了。不是以前常來的人,換了一個很年輕的,十歲的樣子,很喫力扛着那桶水。

    莊懷秋看他長得細細瘦瘦的,個子也不大,真怕把他壓壞了,連忙趕上前幫忙扶一把。

    年輕人把水從肩膀上卸下的時候,還是沒能控制好力道,沉沉的一桶水呼的一下就往地上直掉。驚得莊懷秋連忙撐住,年輕人也急忙去抓,兩下里一用力,年輕人不知怎麼弄的,一把抓到了莊懷秋戴的手串。便聽嘩的一聲,手串斷了,圓滾滾的珠子跑了一地。

    年輕人慌得不得了,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莊懷秋看看那地上的珠子,微微蹙了一下眉心,還是大度地道:“沒事兒,也不值幾個錢。”

    年輕人鬆了一口氣,又謝了好幾遍。

    莊懷秋點點頭,付了錢,便很痛快地讓年輕人走了。

    關上門,轉回頭來,一顆一顆地撿起珠子。這條手串還是他和田園園在去嫦娥鎮旅遊之前買的。那時,兩個人大學即將畢業,手頭比較緊,田園園就在慈元閣挑了一對開過光的情侶手串,說是兩個人的畢業禮物。

    很普通的手串,但是兩個人都很高興地戴在手上。戴上了就沒有拿下來過。就算喫飯、洗臉、洗澡也都沒有。

    而別的女孩總能從男朋友那裏得到更好更漂亮的禮物。

    這也是田園園的好。

    他和她相處那麼久,田園園對物質的需求真的很低。一次也沒讓他給她買過貴的,總是說,等以後有錢了也不遲。

    她那時候是真心想要跟他有以後的吧。莊懷秋不覺黯然地想。其實他自己也是那樣想的。只是誰也沒想到,根本就沒有以後。

    莊懷秋蹲在地上,將最後一顆珠子收在手心。看着那些斷了線的珠子,忽然起不來了。一股強烈的悲傷猝不及防地從心底深處涌起,像狂暴的龍捲風一樣,惡狠狠地席捲了他全部身心。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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