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曼：“這玩意兒它本來就沒那麼精確好嗎一條蟲子而已，你能指望它有多少智商再說了，我也只是剛上手沒多久，需要磨合，磨合”
簡寧：“我一上手用着就挺精確的啊”
“你那是運氣好。”丁小曼氣呼呼地說，“說到底就是你不對。你自己送了檢材過去，就該知道我很快就會來找你了，你還非要在這時候洗什麼澡啊”
“我非要在這種時候洗澡”聽着這種蠻不講理的邏輯，簡寧頭都疼了，“你以爲我喜歡光着身子被自己家的妹妹撲倒”
“啊”丁小曼連忙捂着耳朵喊起來，“我沒聽到沒聽到我什麼都沒聽到”
簡寧：“”
丁小曼繼續捂着耳朵：“”
起碼冷確了半個小時，兩個人終於找回一點點正常對話的能力。都很默契地，把剛纔糟糕透頂的事件一起忘乾淨。
“結果出來了”簡寧問。
丁小曼：“嗯。”從兜裏掏出一張紙。
簡寧接在手中慢慢打開，原來是一張黑白的複印畫。線條比較簡單，但還是很清晰，畫的是一隻飛蛾。中間的身軀特別肥胖，頭上長長的兩條觸角，還有像略帶弧度的黑色鏡面一樣的兩隻眼睛。
簡寧看了一遍又一遍，思索了一遍又一遍，還真對這東西沒有絲毫的印象。只好不恥下問：“這東西是什麼和我給你的那些粉末有什麼關係”
丁小曼指一下那隻飛蛾：“這是嗜魂。傳說中，被它掠過的人畜都會被開膛破肚、血液全無。”
簡寧登時睜大眼睛，猛然坐直身子：“血液全無難道是被它吸走了”
丁小曼：“應該是吧。這玩意兒究竟怎麼把人畜弄成那樣，沒有人見過的。見到的，就只有被它們掠過以後的屍體。從屍體上來推斷的話，血液是被吸走了吧。”
簡寧輕輕地抵住下巴。丁小曼提供的資料，就跟衛曉武的死狀完全吻合。沒錯，一定是這玩意兒在作祟。
丁小曼接着道：“你給我的那些米白色的粉末，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不過我發現，這種粉末有強烈的致幻效果。如果作用在人體上，會導致神智不清，不能動彈。如果過量的話，還會直接翹辮子。”
簡寧不覺微微一怔：“不是這種飛蛾的鱗粉”
丁小曼哼地一笑：“想得真好。”撇撇嘴，又承認，“我一開始也以爲是鱗粉呢，但是不是。”
簡寧：“那能來自於嗜魂身上的哪一部分呢”
丁小曼張大嘴巴先打了一個呵欠。心情恢復平靜以後，好像犯的毛病也恢復了。她撐着腮幫子，沒什麼力氣地耷着眼皮道：“這個你得抓個實物回來給我，我剖一剖，劃一劃，應該能知道。”
簡寧：“”剖一剖，劃一劃惡。
想起她從小就是這樣。別的姐妹都還知道要打扮，她就會眼睛發光地解剖被她抓到的一切蛇蟲鼠蟻。
簡寧想想：“好吧，我儘量抓一個。”
丁小曼卻又看他一眼：“你還真當真了”
簡寧：“嗯”
丁小曼：“這玩意兒是不會給你抓一個回來的。”想想，面色又陰沉了一分，“要是你真能抓一個，那可不是你走運，是倒了血黴了。”
簡寧微微皺起眉頭：“這玩意兒有這麼厲害比青虯還厲害”
至少從這份圖上來看，既沒有尖利的獠牙，也沒有鋒利的爪子，更沒有過人的體力。況且青虯可是神獸級別的，已經是頂級水準了。
丁小曼：“論單個的攻擊力來說，嗜魂當然跟青虯沒得比了。”擡起眼皮，望向簡寧，“別說你了，就是普通人也能一巴掌拍死。”
簡寧馬上精準地抓到了“論單個”這個關鍵詞：“可是它通常都是成羣出現的”
丁小曼點了一下頭，又打了一個呵欠。好像越來越了。
簡寧把手指頭伸到她眼前，pia~pia~，打了兩聲響指。丁小曼又微微清醒一些。簡寧連忙抓緊時間問：“一羣大概有多少”
丁小曼：“不一定。有大羣的，也有小羣的。小羣可能只有幾百只吧”
幾百只簡寧皺了一下眉毛，還叫只有。他忽然想起皮學敏和他說過的。在衛曉武帶他去換血的那天，他好像夢見了許多許多，像赤紅的雲一樣籠罩過來的蝴蝶。就算是從小經歷過各種奇詭事件，經驗已經相當之豐富了，但只要一想起皮學敏所描述的那個畫面，還是不由自主地從尾椎上竄起一股又細又涼的麻意。
丁小曼很勉強地擡了一下眼皮，哼哼一笑：“爲什麼吸完血就會變成紅色”
簡寧：“”
丁小曼：“沒見過吸血鬼總見過蚊子吧你見過哪隻蚊子吸完血就變成紅色了”
簡寧：“”還真是
丁小曼：“又不是透明的，怎麼可能吸了什麼就變什麼顏色”意十足地瞄了他一眼，有點兒口齒不清地嘲笑道，“原來你也有智商爲負的時候。”
簡寧不得不承認，這個問題確實是他腦袋短路了。
簡寧又問：“這個嗜魂就只白色的嗎沒有紅色的或者是體形相近的，但是是紅色的東西”
丁小曼閉着眼睛搖頭：“沒有。從來沒聽說過。”
簡寧看她真得不行了，便道：“好了，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就可以睡覺了。”
丁小曼只好閉着眼睛道：“快說吧”
簡寧：“你剛纔說，一小羣大概有幾百只，如果是一大羣，又會有多少隻”
丁小曼：“”閉着眼睛咂了咂嘴巴。
簡寧又等了一會兒。結果沒有等到回答，卻等到了一串串輕微的呼嚕聲：丁小曼已經睡着了。
看着她像只貓一樣蜷縮在沙發裏，睡得嘴巴都合不上了，簡寧深深地以爲就算是青天霹靂也霹不醒她了，只好無奈地嘆一口氣，拿來一條毛毯給她蓋好。
反正，他也沒撿到“嗜魂”。簡寧無所謂地想，管它是一大羣還是一小羣，其實都跟他沒關係。
可是跟簡寧沒有關係，跟警局這邊太有關係。要命的是，警局這邊還沒有一個人知道這關係是多麼、多麼地大。
市警局有兩位法醫。除了鄭含外，還有一位是即將退休的老大姐。兩個人一般輪流接案子。今晚輪到鄭含休息。在解剖室幹完活以後，便由這位老大姐帶着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助手清掃一下。
屍體已經收進屍櫃。那隻抓來的大白蛾也暫時沒有合適的地方飼養，先用一隻瓶子裝了，蓋子上面戳了好幾個孔。這會兒，那隻瓶子就放在器械臺上。大白蛾正十分精神地，在瓶子裏飛上飛下。
兩個人一面打掃一面閒聊兩句，不然這冷冰冰的解剖室還真是安靜得讓人有點兒不舒服。幹慣了這一行，不會怕屍體，但依然會怕太安靜。
偶爾會一兩隻蚊蟲飛過去，直接忽視就好。兩個人誰也沒注意不斷地有東西從他們的頭頂上飛過去。直到某一刻，雪白的燈光忽然閃爍了一下，整個解剖室陡然變暗了，兩個人才詫異地擡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卻讓老大姐和小助手不約而同地睜大了眼睛，嘴脣立刻顫抖起來，卻沒能發出聲音。
只見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大白蛾。連頭頂的燈上都擠得滿滿的，光線正是因爲它們的阻礙，所以才一下子暗下來。那一點兒微弱的光線，只足夠她們看到那一隻一隻肥白的東西像蠕蟲一樣，在相互地拱來拱去。而且兩個人誰也不是近視眼，看得清清楚楚的，這些東西就和他們抓到的，從那具乾屍裏飛出來的那一隻一模一樣。
兩個人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那隻被他們裝在瓶子裏的大白蛾。這麼多的同類，好像讓它變得更興奮了，在瓶子裏不停地飛到東又飛到西。一次又一次地撞在瓶子的內側，踉蹌了一下，但馬上又重新飛起來。
頭頂上發出呼的一聲，嚇得兩個人又擡起頭。原來是一隻大白蛾從天花板上掉落，落到三分之一卻又振動起翅膀，再次飛了回去，很快就跟周圍的同類模糊了。
兩個人眼睜睜地看着，喉嚨裏一陣一陣地發緊。
一隻飛蛾不可怕，可是當你滿頭頂都是的時候呢
更可怕的是，那玩意兒還在不停地增加。天花板上、燈上的大白蛾顯然已經積累了不只一層。它們就像蜂巢裏的蜜蜂一樣，不停地蠕動着。
小助手嚇得臉都青了，兩條腿只打軟。老大姐也沒比他好到哪裏去。說到底，她會打交道的也只是不能動的屍體而已。活的可不是她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