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呀,除了打麻將還能幹什麼有點兒錢都輸給那些牌搭子了。”年輕女人語帶不滿地道,一把抱起還在呀呀學語的兒子。

    但她對周奇倒是有點兒熱情,笑着招呼道,“來找我們小靜的快進來啊”

    周奇本來倒是挺想進去的,可不知怎麼的,被女人這麼一招呼,想伸出來的腳又縮了回去:“不用了,就是想問問你們家有沒有創可貼我爸修手機的時候不小心把手給劃傷了。”

    邵小靜剛要回答,又聽年輕女人搶在前頭:“有有有,你等會兒,我這就去拿給你。”

    年輕女人將兒子放在嬰兒車裏,囑咐邵小靜:“你看着點兒弟弟。”便走到主臥室裏去了。

    邵小靜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纔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問周奇道:“你爸手傷得嚴重不嚴重”

    周奇說:“不嚴重,就是一道淺口子。”

    邵小靜便點點頭,一會兒又有點兒感慨地輕嘆一口氣:“都不是親生的,可是你後爸對你可真好。”有點兒老氣橫秋地笑道,“正好又跟你一個姓,這也是緣分啊”

    周奇笑了笑。轉念一想,有點兒不放心:“怎麼了,你後媽又打你了”

    邵小靜:“那倒不是。不過,就算她不打我不罵我,我也能知道她現在喜歡我是裝的。”唉地嘆一口氣,“反正就先這麼過吧我就盼望着能快點兒長大。”

    周奇還想勸兩句,但年輕女人已經拿着幾張創可貼回來了。

    她笑眯眯地道:“喏,就剩下這麼多了,都給你吧。”

    周奇連忙擺擺手:“用不了這麼多,一張就夠了。”

    年輕女人卻一點兒也不見外,一把抓住周奇的手,將創可貼塞進周奇手裏,卻又兩隻手合力,將周奇的手連同創可貼一把包住:“拿着吧,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說完,又握了一握他的手,才笑着放開。

    周奇更覺尷尬,覺得自己有點兒想多了,但又忍不住的臉上發燙。只好飛快地道一聲謝,轉身躲回家裏去了。

    邵小靜從前到後,看得一秒鐘都沒落下,在心中一聲冷笑。見年輕女人還站在門口看着,人家的門明明都已經關上了,心裏也不禁涌起一股厭惡。便上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道:“媽,快進來吧,樓道里冷。”也不等年輕女人讓開,就將門嗒的一聲牢牢關好。

    年輕女人也不傻,待邵小靜轉頭,便抱着胳膊挑起眼角看道:“喲,這麼怕我吹到涼風啊”

    邵小靜呵呵一笑。她畢竟也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哪兒會那麼多拐彎抹角的東西。索性也不說話,就向自己房裏走去。

    年輕女人便也沒有鬧起來,只衝着邵小靜的背影呸了一聲,在心裏暗罵道:白喫白喝的玩意兒。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雖然這兩人本意不想鬧起來,偏偏老天非要挑唆。

    邵小靜走回自己房裏,就戴起耳機聽歌,乾脆來個“兩個世界”。反正等鄭含他們來了,那個女人也會開門,到時候再出去好了。可她沒料到年輕女人回頭一抱起兒子,就發現兒子又拉在了身上。又稀又黃的屎糊得一屁股都是,連她的手都沾上了。

    “小靜,”年輕女人大聲地喊,“快出來幫忙。”

    邵小靜哪兒還聽得到。

    年輕女人一連喊了好幾聲,也不見她答應,兒子又開始大哭起來,頭腦一熱,頓時從心底裏生出一股邪火。

    她一把放下兒子,幾步就衝進邵小靜房裏,一把扯掉耳機。邵小靜這才嚇了一跳,愣愣地回頭看她。幾乎同時,年輕女人的一記耳光也落到了邵小靜的臉上。

    啪的一聲,響得脆繃繃的。

    邵小靜臉皮上頓時火辣辣的,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捱打的地方。

    年輕女人指着邵小靜的鼻子罵道:“裝什麼死喫飯不用喊你都來,讓你做點兒事你就跟個聾子一樣”

    邵小靜還火辣辣地懵着。那一巴掌可能帶到了她的左耳。她現在左耳轟隆隆的,只有右耳聽到年輕女人的咒罵,還有客廳裏那個小嬰兒的哭叫。

    年輕女人罵着罵着,還覺得不解氣,看着邵小靜還一臉無辜地看着自己,就更有火了。舉凡打慣了小孩的大人都一樣,很難管得住自己了。嘴裏把打人的原因都推到孩子的身上,但其實真實的原因就一個:打就打了,你能怎麼樣只要第一回動手,就會有第二回一回比一回更容易動手,到後來甚至連一點兒原因都不需要,反正你又惹得我不高興就對了。

    年輕女人也的確有好些日子沒有打過邵小靜了。可是一記耳光下去後,就好像把壓抑了這些日子的份都爆發出來了。她想也沒想,就又揮出了第二記耳光。

    邵小靜這纔有點兒醒了,忙站起來躲。看她竟然敢躲,年輕女人也越戰越勇,一下子抖出自己的拿手好戲:一把揪住邵小靜的頭髮,正好邵小靜才扎的一個花苞頭,髮髻整整被她揪在手心裏,另一手就正來反去,一連幾個耳光。

    “小biao子,你還打扮打扮的喬模喬樣地給誰看啊”年輕女人一邊罵,一邊揪着她的頭髮東搖西晃,“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那副醜樣兒,連你親媽都不要你”

    邵小靜最恨人家提這個。以前被年輕女人這麼罵,她都忍了。也許是換血以後,她性格也變了,從心底裏涌出一股怒火。她一把擰住年輕女人揪着她頭髮的手腕,也大聲地罵回去:“你纔是biao子呢專門破壞人家家庭的biao子你嫁我爸還不就是以爲他兜裏有兩個錢你要早知道他是這麼個貨色,你還用得着這麼不要臉,費這麼多勁兒”

    年輕女人一點兒也沒料到邵小靜竟然敢反抗,又是動手又是罵,一直到她這一梭都罵完纔回過神來。一回過神來,便又是加倍的惱怒,一肚子的火噌噌地往頭頂上衝。啪的一下,又往邵小靜臉上甩了一記耳光。這一下,比前面幾下子加起來都厲害,一巴掌就將邵小靜的嘴都破了,滲出血絲來。

    邵小靜口腔裏都是腥澀的血味,索性罵個痛快:“你以爲我不知道你還看上了人家周奇。你才應該撒泡尿照照,人家一個大學生看得上你這種沒文化的老女人”

    年輕女人漲得臉通紅:“那他也看不上你個醜貨別說你發這麼點兒騷,你就是脫光了,他也看不上你。”

    這幾句話倒罵得邵小靜愣了一下。

    待她回過神來,一股熱血從腳頭直衝上臉:“你”氣極了,反而沒了之前的伶牙俐齒。

    連躲帶擋好幾下,年輕女人還不依不饒地追着她,便也怒從膽邊生,突然尖叫了一聲,猛地將年輕女人一推。年輕女人毫無防備,臉上還是滿滿的不相信,人就直直地向後倒下。好死不死,後腦勺正好磕在了桌子角兒上,咚的一響。

    緊接着又是砰的一響,人又倒在地上。身子略略有些歪,但基本還是臉朝上。

    她睜大了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邵小靜,嘴巴直抖,吐出一些模糊的喉音。

    邵小靜也毫不示弱地死盯着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氣。這一刻,她得承認心裏其實很痛快。自從法院把她判給她爸,她就沒少受年輕女人的罪。好些時候,她爸的火也是被這女人挑出來的。私下裏,她都不知道有多少回想出這口氣了。

    但是喘了一會兒,見年輕女人依然躺在地上,一句話也沒說出來,便又漸漸地覺察出一絲不妥。發熱的頭腦開始冷卻,小嬰兒在客廳裏的哭叫也似乎變得響亮起來,一聲又一聲地衝擊着她的神經。

    “喂,”邵小靜壯起膽子問,“你怎麼不起來”

    年輕女人還是瞪着眼睛看她,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邵小靜心裏也有點兒害怕了。想起電視裏演過,有人被猛的一推,就會頭破血流。她努力地吸了兩口氣,走近兩步,睜大了眼睛看向年輕女人。還好,女人的頭下並沒有鮮血流出來。

    登時,鬆了一口氣。

    心想,應該只是一時被摔懵了吧。

    客廳驀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驚得邵小靜一跳,本能地就喊出了口:“誰”

    “邵小靜,是我”傳來周奇的聲音,“你怎麼了我跟我爸過來看看。”

    邵小靜便又鬆了一口氣,轉頭看一眼躺在地上的年輕女人,忙走過去給周奇父子開了門。

    周奇一看她臉腫得紅通通的,還夾雜着好些刮傷,就嚇了好大一跳。眼睛睜得圓圓地道:“這是怎麼了”

    周父也在後面微微地皺起眉頭,擡了一下眼鏡。

    邵小靜讓他們先進來,纔將門關上道:“我跟那個女人打了一架。”

    周奇驚詫死了,上下把邵小靜打量一遍:“那,那你後媽呢”

    邵小靜朝自己的房間一揚下巴:“在我房間呢。被我推了一把,摔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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