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易明的兩隻眼睛還在看球賽，嘴巴上就隨便猜了一個：“又多一個孩子，需要地方更大點兒”
馬曉南：“孩子又不是一生下來就大得能滿地跑。很多小孩生下來，父母爲了方便照顧，直接就將嬰兒牀放在父母的臥室裏啊。嬰兒房根本就是擺設。起碼要過個一年才能用得上。”
肖易明：“是嗎那人家就是想早點兒買吧。現在房價可是一個月一個價。”
馬曉南呵地一笑：“你是真不懂養孩子的成本有多高吧一罐奶粉就得一百多，要是喝進口奶就得兩百多。孩子越大越能喝，之後還要加輔食別的都不算，光是奶粉、尿片的消耗就得嚇死你。你以爲那些明星多拍兩支廣告，說給孩子賺奶粉錢都是說着玩兒的呢”
肖易明聽她說了這一大堆：“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麼意思”
馬曉南：“意思就是說，一般工薪階層，就算是收入比較好的，也不可能在一個孩子快要到來的時候，花這麼大一筆錢去換房。更不用說，他家還有一個大娃，只有老公一個人還在上班吧”
“而且這不光是錢的問題。”馬曉南接着道，“孕婦都要靜養的，這個時候換房，突然搬到全然陌生的地方，對大人、對小孩子影響都是很大的。”
肖易明：“可是人家就是換了。”
馬曉南：“所以才奇怪嘛。”
“反正我是不可能在手頭這麼緊、肚子還這麼大的情況下搬家的。”馬曉南又喝一口啤酒，“除非是有別的非搬不可的原因。”
肖易明的兩隻眼睛終於從電視屏幕上轉移到了馬曉南的臉上。
他撐起上半身，一手支着臉頰：“你懷疑他們有古怪”
馬曉南：“還有你說的那個大瓷缸也挺有意思的。”
肖易明眼睛一亮：“對，”立馬也翻身坐起來，“我第一眼看到那個大瓷缸，也覺得各種不和諧。現在誰家裏還放着那麼古舊的東西還放在客廳裏”
馬曉南看向肖易明：“你說，那裏面會裝着什麼”
肖易明動了一下眼珠：“米”
馬曉南：“你乾脆說水好了。”
兩個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起嘿嘿地笑起來。然後異口同聲地道：“明天再去拜訪一下。”
肖易明忽然想起一件事，咻地一轉頭，盯緊了馬曉南：“你明天不是要加班嗎”
“”馬曉南抓着啤酒罐好半天沒動：怎麼把這話給忘了，“是要加班啊在家裏加班。我資料都帶回來了。”
肖易明嘁的一聲。這麼蹩腳的謊言，他就不想浪費智商去揭穿了。
第二天早上九點多鐘，馬曉南把家裏的零食扒拉扒拉，又翻出來一隻水果籃子把所有的零食都裝好，重新綁了個漂漂亮亮緞帶花在上頭，便和肖易明出發了。
來應門的是鮑紅梅，又看見肖易明，她也有點兒意外。
肖易明連忙自己介紹道：“這是我姐姐，馬曉南。”
馬曉南笑容滿面地道：“昨天聽我弟弟說了，他上你家叨擾了，今天特意來拜訪一下。”將手裏一籃子的東西拎起，往前微微一遞，“聽說你家裏有個小孩兒，我也不知道選的對不對，都是小孩兒愛喫的小玩意兒。”
鮑紅梅有點兒不太好意思地接過籃子，笑道：“太客氣了。都是鄰居，隨便來坐坐就好。”
這時，從客廳裏傳來一個悶聲悶氣、好像鼻子被堵住的男人聲音：“誰啊”
鮑紅梅忙轉頭回道：“是附近的鄰居。昨天和小賢一起去過的那家。”又轉回頭請肖易明和馬曉南進來，“我老公也在家，還在喫早飯。”
馬曉南走進去一看，飯桌旁坐着一個身材瘦小的男人，看起來三十五六歲，但神色十分憔悴。不過頭髮理得很利落，鬍子也剃得很乾淨，儀表穿着還不錯。在他旁邊，坐着一個眼白比眼仁多俗稱三白眼的小男孩。心道，這就是狄人傑、狄俊賢父子了。
鮑紅梅客氣道：“你們喫過早飯了嗎要不要一起喫一點兒”
馬曉南連忙笑着搖搖頭：“我們都已經喫過了。”
鮑紅梅：“那坐吧，快請坐。”說着，還打開了客廳裏的電視。
馬曉南和肖易明便去電視機前的沙發上坐了。肖易明說的那口大瓷缸恰好就正對沙發背後。馬曉南留意了一眼，大瓷缸非常大，大概有她的腰高。如果裝的是米，能裝一百來斤吧
馬曉南也儘量不動嘴脣地回一句：“直接問主人咯。”
肖易明從眼角瞥了她一眼。
下一秒，馬曉南就大大方方地轉過頭，好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地看上了那口大瓷缸：“哎，你家裏還有這種東西這個好啊，結實、可以盛很多東西呢。”
狄人傑、鮑紅梅都受她聲音的吸引，回頭看了一眼。但夫婦倆的神色都很平常。也有可能是因爲距離比較遠，馬曉南沒辦法捕捉到他們第一時間的微表情。
鮑紅梅還朝馬曉南敷衍地笑了笑：“是啊。”
狄人傑乾脆連個敷衍的笑也沒有，直接轉回頭去繼續喫他的早飯。
馬曉南什麼時候那麼快就放棄過再接再厲道：“我媽自己在家釀葡萄酒，費了好大的勁兒託鄉下的親戚找來一個。你家也是自己釀葡萄酒用的嗎”
鮑紅梅模糊地回道：“沒有，我們就隨便盛點兒東西。”
倒是狄俊賢忽然拿着筷子擡起頭來，眯着三白眼格格一笑：“裏面都是好喫的。”
馬曉南立馬將火力轉移到狄俊賢身上，笑眯眯地問：“什麼好喫的啊能給阿姨嚐嚐嗎”
狄俊賢剛要講話，鮑紅梅搶先道：“不是什麼好東西，做了點兒臭豆腐。”
馬曉南繼續打蛇隨棍上：“我就喜歡喫臭豆腐呢。”
肖易明是忍不住皺起了眉毛。看一眼馬曉南，還是勉爲其難地配合：“沒算，我姐是喜歡喫這個。”不忘損人地加一句，“她就喜歡臭的，越臭喫得越歡啊”忙一把抱住肚子。
瞪上馬曉南，用眼神罵道：你的手是越來越快了。
馬曉南視若無睹地轉回眼珠：“臭豆腐煮鱖魚可香了。一會兒正想去買條鱖魚呢。”
話說到這個份上，鮑紅梅已經很難再推了。她面露爲難地僵在那裏。
馬曉南哪裏是真要什麼臭豆腐，不過是想看看有沒有問題。現在已經可以判定有問題了，當然也要見好就收。正要自己把話圓回來，卻聽狄人傑那悶得叫人發慌的聲音突然響起。
“人家喜歡，就給人家拿幾塊吧。”
全場都是一愣。
馬曉南、肖易明呆呆地互望了一眼，就聽鮑紅梅也說話了：“那好吧。不過我們家的臭豆腐是真真臭，比街上賣得那種臭得多了。”說着，就真起身，向廚房裏去了。
馬曉南怔怔地，腦子裏有點兒小亂。她原先是認定這個大瓷缸裏的東西有問題的，鮑紅梅肯定會各種推諉，沒想到人家竟然真地要拿給她了
難道，真是她想多了
她這邊還在半信半疑，鮑紅梅從廚房裏拿了一隻保鮮盒出來，打開大瓷缸上面的蓋子，露出裏面紅布包的塞子。
“這東西是真臭啊”她又笑着提醒一遍。
然後噗的一聲，將塞子一口氣拔開。
一股濃烈的臭氣瞬間涌出來，馬曉南和肖易明站在沙發那邊都聞得整個人一陣噁心，連忙捂住口鼻。可是鮑紅梅只是微微地皺了一下眉毛，便面色如常地用勺子將裏面的豆腐一塊一塊地盛進保鮮盒。至於狄人傑、狄俊賢父子倆更是絲毫不以爲臭，狄人傑居然還很興奮地說“真香啊”。
馬曉南真要後悔死自己的決定了，鮑紅梅終於重新蓋上了大瓷缸的蓋子。
她笑容可掬地將保鮮盒也扣好，送到馬曉南面前：“好喫的話再來拿，還有好多呢。”
馬曉南只好擠出一抹笑，滿口道謝地接過保鮮盒。透明的塑料盒很清楚地顯示出內容物。幾撂碼放得整整齊齊的臭豆腐靜靜地躺在裏面，說不清楚顏色的汁水淋淋漓漓澆在上頭。
馬曉南轉手就將臭豆腐丟到了肖易明手上。
“太謝謝你們了，”她捂着嘴，艱難地說着客氣話，“我們來一趟，還從你家拿了東西，真不好意思了。”
鮑紅梅笑道：“沒有的事，有空常來玩。我一個人在家帶孩子，也很悶的。”
馬曉南一連說了幾個好，便趕緊領着肖易明撤退了。
狄人傑從客廳的窗戶看到馬曉南和肖易明匆匆地走遠了，才從臉上露出一抹陰冷的笑。他放下碗，將筷子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