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現代詭異錄 >419.親事(下)
    “我這幾天出門,不就是給你家老大說媳婦去了嗎”他喘着氣說,“好不容易找着一個,正想回來跟你說呢你怎麼就先犯起渾來了”

    老幺越聽越奇怪:“你出去幾天了纔剛找到”

    “是呀。你看我這門上的鎖,”他指了指那把大銅鎖,又指指門前,“地上的灰也好幾天沒掃了。”

    老幺順着他的手指,看了又看,不覺呆呆地放下扁擔。他忽然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他乾巴巴地吞了一口唾沫,問:“你出去幾天了”

    村民掐着指頭算了一算:“五六天吧。”

    老幺身子一抖,臉色刷的一下變得慘白。

    村民眼見着他好像丟了魂兒似的,拖着扁擔腳步虛浮地走了,不禁在後頭喊道:“哎,這方圓百里內都找不到像樣的村莊。我可是翻了一個山頭,特意找到我娘子的那個村子”

    下面的,老幺根本就沒再聽進去。

    五六天前,正是那個村民自己找上門來說,給他們家老大找到合適人家的那一天。他們是如此順利地造訪過新娘子家,然後就辦起了喜事。

    老幺沒敢在兩個孩子的面前說,關起門來,和媳婦兩個人圍在小桌前直髮呆。

    不知過了多久,媳婦終於哭出聲來,忍無可忍地道:“是他,一定是他回來找我們報仇了。”

    老幺的臉色就跟媳婦的哭聲一樣悽慘。他咬着牙低聲道:“小聲點兒,你想讓老二和小三兒也聽到”

    老幺媳婦抽了一口氣,勉強忍住一些。

    其實他們早就在懷疑了。從第一回,老幺媳婦被砍掉了一截腿,做了整村最愛喝的肉湯開始。

    “兔子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厲害,”老幺媳婦小聲地抽泣,“要真是這麼厲害,當初,怎麼可能會被幾個娃娃逮到。”

    老幺不搭腔,只把嘴抿得死緊。

    老幺媳婦接着道:“我那一回也是。竟然有另一個我。這回不也一樣嗎根本就不在村子裏的人不”她眼睛一睜,忽然想起來了,“他早就出現了。我就說多了一雙碗筷。如果是外人混進來,早就被發現了。他一定從那時候起,就變成了那人的模樣那麼多人擠在一起,只要分開坐,根本就不會被發現”

    老幺眉毛一抖:“”

    老幺媳婦覺得自己想得完全正確:“不會錯的他不知道變成了什麼東西,來找我們報仇了。可以一會兒變成我,一會兒變成別人,還能把兔子都變成妖怪”

    老幺還是不說話。

    老幺媳婦受不了了,猛地一推老幺:“你倒是說句話啊”

    老幺便也有些受不了,衝着媳婦低低地喝斥:“說什麼能怎麼辦”

    老幺媳婦道:“你那天,不是還見過那兩隻兔妖嗎”

    老幺等媳婦說下去。

    老幺媳婦道:“至少也得把那隻兔妖也解決掉不然,它們能放過我們”

    老幺道:“你說得倒容易,怎麼解決”

    兩口子登時沉默下來。

    這時,房門忽然從外面被推開了。小三兒在他們驚詫的眼神中走了進來,說了一句讓他們更加驚詫的話。

    “我有辦法。”

    小三兒的辦法其實很簡單。死掉的那隻兔妖的屍體還在。將屍體就放在村頭曝曬,那兩隻兔妖一定會來的。他們所要做的,就是設好機關,守株待兔。

    老幺兩口子一聽,果然是個可行的辦法。兔妖既然是爲父母報仇而來,自然也會爲了妹子的屍體而來。把這些兔妖先剪除了,也算斷了那人的一條臂膀。起碼,也可以讓他消停一陣子吧他們就要趁着這個時機,再遠走高飛。

    兔妖的屍體放在村頭有三四日,被血水浸染透的皮毛便散發出臭味。蒼蠅亂哄哄地飛個不停,還有蟲蟻爬來爬去。那臭味簡直能把整個村子的人都薰着。也有人去向老幺兩口子抱怨,但老幺兩口子根本鐵了心,誰也不可能改變他們的主意。

    這樣又過了兩三天,是月圓之夜。

    老幺看看夜色,不知不覺皺起眉頭。一直等到三更,也依然沒有動靜,卻把老二等來了。

    老二道:“今晚恐怕也不會來了。娘說爹都守了好幾夜了,也喫不消了,還是回去睡吧。”

    老幺也的確累了。畢竟也是做爹的人了,不比年輕時幾宿不睡無所謂,抓緊時間打幾個瞌睡就好。便撐起扁擔,揉揉腰和老二一起回去了。當父子倆的身影消失在小路上,兩個人影來到了兔妖的屍體旁。

    正是那個年輕男子和少年。他們對着屍體淚水漣漣,哭得兩隻眼睛通紅。最後,年輕男子端着上部,少年端着下部,輕輕地搬起屍體。才走了幾步,兩個人忽然發出慘叫,兩雙手不由自主地一鬆,兔妖的屍體砰的一聲掉落在地。

    而兩個人還在繼續地慘叫,不敢相信地看向自己的雙手。

    他們的手像被煎烤着一樣,散發出陣陣青煙,還有皮肉灼爛的焦臭。

    本該走掉的老幺和老二雙雙迴轉,掄起鋤頭向兩個人頭上一頓猛鑿,鮮血和腦漿噴得到處都是。兩個人倒在地上,年輕男子也變成了碩大的兔子。

    老二抹去糊在眼睛上的血,喘着氣道:“還是小三兒的辦法好。在屍首上抹了一層硃砂,和着血水,根本就看不出來。”

    老幺也連連點頭。給老大報了仇,心裏也鬆快多了。

    “哎”忽然響起老二奇怪的聲音,“怎麼這個小的還沒變兔子”

    老幺也是一愣。

    對啊,年輕男子都現了原形,爲什麼少年還沒有一動不動地蜷縮在地上,臉朝下地趴着。

    老幺走上前,用鋤頭將少年掀翻,登時愣在原地。

    還是老二驚恐地喊一聲:“小三兒”

    那滿頭滿臉都是血的少年,可不是小三兒的模樣。他巍巍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瞅着呆若木雞的老幺喘了兩三口氣,才艱難地喊了一聲:“爹”

    老幺就像被人一下子抽走了骨頭,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父子倆哪還有心思管那兩隻兔妖的屍體,一邊哭一邊慌慌張張地背起小三兒往家裏跑。老幺媳婦一看這情形,竟也馬上猜到了成,登時也淚如雨下。

    “這一定又是那個人搗的鬼啊”老幺媳婦哭得撕心裂肺,“剛剛小三兒還在我跟前的,說是去看看你們,我還叫他別去”

    “娘,”老二似懂非懂,“你說的哪個人啊難道是”

    到這時候,老兒已是剩下的最後一根獨苗,再瞞他也沒有意思。

    老幺沉沉地點點頭:“沒錯,就是你六伯。”

    老二頓時氣憤不已地道:“當年是六伯偷了我們所有的乾糧,還把我的小妹妹抱走,帶着他自己一家人跑了,怎麼現在還有臉面回來害我們”

    老幺低着頭淌眼抹淚,只是不出聲。

    老二疑惑地道:“爹,這不是你告訴我的嗎”

    老幺媳婦捶着大腿直哭:“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老二看看爹孃的神色,有點兒心驚地回味過來,追問道:”爹,娘,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幺媳婦看看丈夫,哭道:“你不說,我說。那年,我們身上的乾糧都所剩無幾,就把三家的乾糧湊到一起,也只勉強夠我們一家人的口糧。你爹就暗地裏勸你六伯,一起搶了你七伯一家的糧食。”

    老二大吃了一驚。呆了好半晌才明白道:“因爲我六伯家還有兩個大哥,沒我七伯家好下手。”

    老幺媳婦點點頭:“可是你六伯不同意”

    老幺忍不住出聲了:“人都快餓死了,都有人喫人肉了,他還要死守着。”

    老二愣愣地看看自己的父親。第一次看到一向沉默寡言的父親竟然會露出這麼兇狠的神色。他嚥了一口口水問:“然後呢”

    老幺媳婦:“於是,你爹就又去找你七伯。你七伯同意了。”

    老二心裏一沉。在那種情況下,把僅剩的糧食都偷走,就等於是讓六伯一家人去死了。

    “我們兩家子本來只是想靜靜地偷走你六伯家的糧食。哪知道,你六伯竟然醒了過來,大家都打成一團。最後你爹和七伯只好殺了六伯一家,只有六伯一個人逃了。”

    “然後我們和你七伯家分了糧食,各走各路。”

    老二又問:“那我小妹妹呢”

    老幺媳婦低着頭,聲音變得模糊,但老二還是聽清楚了:“她太小,肯定養不活,我們就把她也留下了。”

    老二張了張嘴,想說,那可是他的親妹妹。

    但母親的哭聲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終究還是半晌無語。生死存亡面前,誰堅守了骨肉情誼,反倒是害了一大家子。他也無從去責怪他的父母。因爲他能活到現在,不就是託了那場背叛和丟棄的福嗎

    事到如今,一切都是木已成舟。

    老二看着血淋淋的小三兒,又看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母親,還有抱着頭顱半天擡不起來的父親,心裏也攪成一團亂麻。

    正是一片愁雲慘淡的時候,忽然傳來一道清脆的男孩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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