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想都覺得,那個瘋子很可能是從狄人傑、鮑紅梅夫妻魔爪下逃出的倖存者。

    她記得那天保安說過,事發前的一個月左右有人看見瘋子在歐尚超市出現過。而且,瘋子被趕出和泰花園後,就再也沒出現過:有可能是流浪到別的地方去了,也有可能家就在附近,被親人帶回家監管起來了

    好,就大膽假設他是附近的居民。

    那麼就應該居住在離歐尚、和泰花園都不太遠的地方。

    保安還說,監視器並沒有拍到瘋子是怎麼進入和泰花園的。狄人傑有車,很有可能瘋子是被他藏在車尾箱裏運進來。

    也就是說,這個人碰到狄人傑的時候,很可能在步行。

    馬曉南就按照步行最多三四十分鐘的距離,分別以歐尚、和泰花園爲中心畫圓,尋找重疊的部分。

    在這個重疊的部分裏,很幸運,只有一個小區。

    簡若平看她做得這麼有條理,眼神中也不禁微微流露出滿意。

    “其實你不用這麼麻煩,”肖易明看她標好目的地、收起地圖,“你直接把我帶到狄人傑家以前住過的那幢別墅聽一下,說不定就有線索了。”

    馬曉南當然也想過這個辦法。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不行,”她搖搖頭,“狄人傑和鮑紅梅之所以養魔胎,很有可能是爲了對抗很麻煩的邪物,萬一邪物也在那附近呢”

    肖易明還想說服她:“就算是,它也應該跟着他們一家人轉移到這裏來了吧”

    馬曉南:“你也說它是會轉移的了。萬一它又轉移回那幢別墅了呢”

    肖易明撇撇嘴:“它回去幹什麼念舊啊”

    馬曉南再次強調:“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肖易明又道:“那我跟你一起去查那個小區。”

    簡若平也笑道:“多一個人總是多一份力。”

    肖易明連忙道:“是呀是呀”

    馬曉南看他這麼積極,只好朝他一揮手:“走吧。”

    這個小區雖然不能跟和泰花園比,但也是個管理很不錯的新小區。馬曉南最愛和保安們拉家長,拉着拉着,就能拉出自己要的消息。福爾摩斯將全倫敦的流浪漢當成自己發達的信息網,在今天,保安們也是不容小覷的消息來源。

    拉不上半小時,馬曉南就問出來最近有哪家出了個瘋子。那人以前不瘋,肯定是因爲落入狄人傑之手,所以嚇瘋了的。好好的人變瘋了,在小區裏可是重磅炸彈。保安怎麼能不知道。

    馬曉南連那家姓什麼,具體樓號、室號都問出來了。

    肖易明雖然毒舌,但對馬曉南這蒐集情報的能力還是相當看得過眼的。

    “你說你怎麼不做個真正的記者呢”他笑着問,“有你出馬,什麼社會黑幕都能挖得出來吧”

    這話算不上馬屁,但馬曉南已經十分受用。

    “跑新聞我喜歡,”她說,“可是我更愛文學寫作啊發現好作者、好作品,這可是做編輯的樂趣”

    肖易明一挑眉毛:“挺有追求的嘛。”

    馬曉南:“哼”

    來到那人的家,正要敲門,卻聽門裏傳來咚咚的聲響,像是有人在廝纏打鬥。兩人喫驚地對望一眼,先在門前聽起來。

    有個男人正在大聲地喊着:“我殺了你,殺了你”

    還有一個小女孩嚇得哇哇大哭。

    然後就是兩三個人好像正在制止他,亂糟糟地喊:“你又發瘋了她是你女兒”

    男人繼續喊:“他是怪物喫人肉、喝人血的怪物”

    “別胡說了”

    “我沒胡說他還喫人腦,活活地喫人腦”

    馬曉南、肖易明登時睜大了眼睛,恨不得馬上踹開大門。

    又有一個年輕女人邊哭邊喊,可能是男人的妻子:“你睜開眼睛看看,她是你女兒。她是個女孩,不是男孩”

    這句話好像起到了作用。

    屋子裏的打鬥聲頓時小了下去。男人也不喊了,好像只是喃喃地說了幾句。外面實在聽不清楚。裏面又忙亂一陣子,似乎是將男人束縛起來。

    到這時,馬曉南才輕輕地敲了敲門。

    一會兒,一個年約三十來歲的年輕婦女過來打開門。她滿眼還含着淚水,頭髮也亂了,很是狼狽。

    “你們是誰”她有些戒備地問。

    馬曉南本來想說自己是城市日報的記者,但看看這家人的情況,臨時決定改變說法。

    “你好,我們是歐尚超市的工作人員。”馬曉南滿臉都是禮貌的微笑。

    肖易明心中微驚地轉頭看一眼馬曉南。好在他跟馬曉南也合作慣了,對此也是見怪不怪、反應迅猛馬上也堆起滿臉的微笑,又轉回頭去。

    女人很是錯愕:“歐尚你們來幹什麼”

    是呀,我們來幹什麼肖易明在心裏附和。

    馬曉南眼睛也不眨一下,很流利地回道:“是這樣的。大概一個月前,您先生到我們超市購物結算時,沒有給他算會員價,當時我們就承諾會給他賠償。不好意思,來晚了。”

    “啊,是這樣。”女人對自己的丈夫也很瞭解,“他啊,就喜歡計較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這下對馬曉南和肖易明一下子消除了戒心。

    馬曉南笑眯眯地道:“事情不在大小,要看有沒有道理嘛。您先生只是在維護他的正當權益。”然後往裏看了一下,“我們可以進去嗎”

    女人爲難地遲疑一下,但還是請他們進去了。人家爲那麼點兒小事好心找上門,總不能連坐都不讓坐一下。

    肖易明悄悄地靠到馬曉南耳朵邊說:“你可真能編我真懷疑有沒有你編不出來的時候”

    馬曉南:“哼”

    客廳裏只有一對老年夫妻正哄着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小女孩還在一抽一抽地哽咽。但是並看不到那個男人。可能是被關到臥室裏去了。

    馬曉南決定再次主動出擊。

    “請問您先生在嗎”她問,“方便的話,我們想跟他本人談一下。”

    女人神情很尷尬:“他不舒服,生病了。”

    但好像就是爲了故意跟她搗亂,臥室裏突然傳來男人的聲音:“我沒病我好得很”

    嚇得小女孩嘴一扁又哭出來。老夫妻手忙腳亂地哄個不停。

    女人壓低聲音道:“他真的生病了”索性一咬牙,“我丈夫,他腦子不太好。”

    臥室裏又傳來男人的聲音:“我沒瘋,是你們總不相信我說的”

    馬曉南搶在女人之前道:“聽你先生說話,不像是腦子不好啊”

    女人嘆了一口氣:“他就是一時好一時壞。”

    馬曉南:“那我們就跟他匆匆講兩句,馬上就走。我們也沒辦法,上頭說一定要跟本人把事情處理妥當,不能影響我們超市的形象。”

    男人的耳朵可真好使,聽得一清二楚,馬上在臥室裏喊道:“快讓他們進來”

    女人回頭看看老夫妻倆:“爸,媽,你們說呢”

    老頭兒說:“他現在是好的,要見就讓他們見一下吧。省得不讓他見,又鬧起來。”

    老太太幫着孫女,抹抹潮溼的眼睛,也點了一下頭。

    馬曉南和肖易明如願以償地跟着女人走進臥室。

    只見一個身材極其瘦削的男人坐在椅子上,一隻手各捆在一邊扶手上。男人頭髮一邊短一邊長,顯然是被剃掉的那一半剛剛長出來,而另一半也沒有再修剪過。看臉仍然是年輕的,但是頭髮竟然已經花白了。兩隻眼睛通紅的,眼窩發青,下巴尖得像能戳破報紙。

    一看他們進來,男人的眼睛就放出光芒來。看得馬曉南和肖易明也是心頭一驚。

    一會兒看女人也跟着他們一起進來,男人立刻道:“你出去。我要單獨跟他們說話”

    女人一怔,面色變得難看起來。

    馬曉南連忙道:“沒關係,沒關係。我們就只說兩句。”

    女人好心好意地道:“我是怕你受傷”怕男人聽見,把聲音壓得很低,“他發作起來,見人就打。”

    肖易明道:“沒關係,還有我呢。我練過。”

    女人將信將疑地看着他。

    男人立刻又大喊一聲:“快出去”

    女人經不起這邊催着,那邊哄着,只好退出臥室。關上房門前,再度提醒他們:“有事就叫我們。”

    馬曉南連連點頭。

    轉回頭,便見男人抿着嘴,默默地上下打量他們。正想開啓話題,卻聽男人先問了。

    “你們根本就不是超市的人吧。”

    馬曉南和肖易明頓時吃了一驚。兩個人互換了一個眼神,自問配合得不錯啊怎麼就露出馬腳了

    “你怎麼知道的”肖易明問。

    男人哼地一聲笑:“我去超市多少次了,從來沒看見過你們兩個。”

    馬曉南驚詫地問:“難不成超市的人,你都認識。”

    男人點點頭:“是。除了他們那個老喜歡待在辦公室的經理,在外面的工作人員,我都記得長什麼樣子。”

    這下兩個人都是真驚詫了。怪不得他老婆說,他就喜歡計較一些雞毛蒜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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