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也有可能是新來的啊”肖易明說。
男人呵呵一笑：“兩個人都是新來的一般這種情況，不都是以老帶新嗎”
馬曉南和肖易明瞬間無語了。
“你看起來，真不像是瘋了的。”馬曉南說，然後在心裏加上一句：至少現在應該是清醒的。
“我本來就沒瘋。”男人的表情又變得有些激動，但生怕引起外面家人的注意，又努力地壓抑回去，“那天，我是受驚過度了。”
他好像又回想起那天的情景，眼神直得有點兒駭人。
“換成你們你們見到那種情景，”他說，“搞不好嚇得命都沒了。”
馬曉南深有同感地道：“我知道你看到什麼了。你是不是，看到狄人傑把活人的頭顱打開了”
男人的瞳孔猛地一收縮。
”你，你怎麼會知道”他不敢相信地看着馬曉南。如果眼神能化成刀，像是要從馬曉南的臉上削下一層皮似的。
馬曉南當然不能告訴他是做夢看到的。
“我剛剛在來你家的路上，向保安打聽過你，”她說，“他們都說你瘋了，老是說看到人家把頭顱打開，還喫人肉喝人血什麼的。”
男人半信半疑：“可你看起來好像挺相信的。他們都覺得我瘋了。”眼中光芒一閃，又問，“還有，你怎麼知道是狄人傑我可沒跟他們說過是狄人傑。”
馬曉南：“”這個人可真不好糊弄，想得特別細。
“也是保安說的。”她只好繼續堅持到底，反正男人現在被家裏人監管起來了，難道還能跑出去，立刻向保安求證嗎
“他們當中，好像有人跟和泰花園的保安是朋友，從那邊得到的消息。”
“哦”眼中懷疑的光芒終於漸漸淡去。
馬曉南趕緊扭回正題：“你到底看到什麼了那個狄人傑真把活人的頭顱打開了”
男人抿緊嘴巴盯着馬曉南眼睛：“我就知道你們肯定不是超市的工作人員。”
馬曉南：“”
肖易明也不由得撇嘴一笑。這回馬曉南算是碰上難纏的了。
“好吧”馬曉南索性道，“我在城市日報工作。我是一路調查，才找到你的。”然後從口袋裏掏出證件放到男人眼前，“這是我的工作證。”
男人一絲不苟地看着，看到馬曉南都覺得手舉得有些酸了，才點了一下頭：“嗯，看不出來是假的。”
馬曉南差點兒吐血：本來就是真的好吧
“那你現在可以說說了嗎”馬曉南收好證件，“咱們時間可不多。”
男人卻狡猾地咧嘴一笑：“沒關係。我家裏人最怕刺激我，只要我們安安靜靜的，再講半小時他們也不敢進來。”
聽到現在，肖易明真是越來越佩服他了。
“你說你這麼聰明，”他奇怪地問，“怎麼會着了狄人傑的道兒呢”
男人的雙眼一暗，情緒有點兒複雜。他抿了一會兒嘴脣，終是沉沉地道：“因爲我是自己撞上去的。”
馬曉南和肖易明頓時睜圓了眼睛。
男人開始了他的講述。
事情就發生在他和超市收銀員因爲會員價而起爭執的那一天。本來就不大高興了，出來超市後竟然撞到一個胖女人摔了一跤，辛苦排隊纔買到的特價雞蛋破了好幾個，更是又心疼，又生氣。
他當然要跟女人理論。
可是那女人實在太兇悍了，直接就滿嘴飆髒話，還把黑的說成白的：不是她撞他，倒是他撞的她。
他哪裏說得過她，氣了一個目瞪口呆。
那胖女人調頭就走。他一直還沒氣完，便在原地瞪着她的背影。結果胖女人很快又大呼小叫起來，原來她的自行車被人給偷了。
那時說不幸災樂禍都是假的。
他不僅笑了，還在心裏暗罵：活該。
胖女人趁着超市特價，買了很多東西，拎着滿滿的兩大隻袋子。沒了車，急得她直罵，又跺腳又扭頭。引來路人紛紛側目。
男人心道：你罵吧，越罵越沒人敢幫你。
可是那天就好像什麼都要跟他對着來一樣。
他這邊纔剛想完，胖女人那邊就有一輛車停在了她面前。開車的人降下車窗，主動說要載她一程。那胖女人就是個愛佔便宜的主，一看有免費的車坐，馬上就眉開眼笑地往車上走了。一點兒客氣、戒備都沒有。
於是他就暗暗留意了。
肖易明問：“你不會當時就跟蹤他了吧”
男人一瞥肖易明：“那怎麼可能。我拎着滿滿的東西。再說，我就是想跟，人家開車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見了。我上哪裏去跟”
馬曉南道：“你接着往下說。”
男人：“我當時就是記住了那個胖女人的模樣。還有狄人傑的車子、牌號。當然，我當時還不知道他叫狄人傑，而且車牌號也沒什麼用，因爲後來知道他準備了好幾張車牌。”
馬曉南和肖易明也並不意晚上：都是假的嘛。擾亂視聽。狄人傑肯定不是第一回幹這些事了。
當時男人也就是留意了一下。可是過幾天以後，他又去超市買東西，竟然看到一張尋人啓事。尋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天的胖女人。說是那天來超市買東西之後，就再也沒有回家。
男人一下子就想到了狄人傑。怎麼想，都覺得那天的狄人傑很可疑。
他也想過把這個線索直接告訴警察，或者胖女人的家屬，但是想了一下又覺得其實並沒有什麼真材實料的東西。就想是不是自己先
好吧，他承認也是想出風頭。周圍人總不太瞧得起他，認爲他總是計較一些雞毛蒜皮的事。他就是要讓他們看看，這到底是不是雞毛蒜皮。
他想，胖女人是在這個超市走失的，如果那個人真有問題，短期內肯定不會再來歐尚了。但是居家過日子，誰還不得買點日用品那肯定就得去別的超市。
人都有避開不利的本能。比如兇手殺人，就會故意避開和自己有關的重要場所，住址、工作地點等等。在某地犯罪後，也會故意避開犯罪地點，離得越遠越好。所以，他有意挑選了和歐尚反方向的另一家超市。
一連十天，自己家開的小店沒去，他天天都往那家超市跑。還特意跟朋友借了一輛不起眼的小麪包車。
工夫不負有心人。
到第十天，他終於看到了那輛車子。除了牌照和上次看到的不一樣，開車的人，還有車子，都和上次一模一樣。
男人當時真是欣喜若狂。那不光是發現線索的欣喜，更多的是一種可以證明自己，以及未來會大不相同的欣喜。他連忙用手機給車子和人拍了照。因爲太激動，手心裏都是汗，連腋下都溼漉漉的了。
他打定主意，這次一定會跟住他。
他隱蔽得很好，狄人傑一點兒也沒發覺。狄人傑沒出車子，就坐在車子裏，眼神陰鬱地看着來來往往、進進出出的人。男人馬上醒悟過來：這傢伙一定又是在物色目標了。
那時，在他的興奮中，還是掠過一絲驚恐。
一個消失了的女人會有什麼下場，用腳趾頭也會想得到。
但是很快，那一絲驚恐還是被過多的興奮給淹沒了。
只要一想到，他可以抓到這麼轟動的一件案子，什麼危險都變得微不足道。
男人不動，他也不動。
他不知道狄人傑篩選目標的標準是什麼，反正狄人傑表現得異常地有耐心。從紅日當頭，一直到華燈初上，狄人傑還在車子裏安安穩穩地坐着。很多時候看起來就像是在打瞌睡，要不是他時時刻刻地盯着他，只是像其他人一樣無意間地掃一眼，肯定也會被就此騙過。
他等得不耐煩的時候，還忍不住地抽了幾根菸，狄人傑卻連一根都沒拿出來。
別的不說，光是這股子耐心真是不得不佩服。
而且，這也從側面證明，他的推測越來越有可能是正確的：越是沉得住氣的人，越能幹得出大事。
又等了一個多小時，狄人傑終於有行動了。
從超市走出來一個很瘦小、上了年紀的男人。老男人一手拎着一桶物價油，一手拎着裝得滿滿的環保袋，一邊走一邊向站臺那邊張望。
這一定是坐公交車過來的。
男人看到狄人傑一下子就盯住了老男人，就在老男人要擦車而過時，他推開車門走下來。車門登時打到老男人，他拎袋子的手一鬆，東西掉了一地。
男人哼哼一笑：原來是這樣，這就算搭上手了。
狄人傑一邊幫老男人拾東西，一邊道歉，很自然地提出要送他回去。那滿面誠懇的樣子，呵呵。老男人客氣了沒幾下，還是被不用花錢坐公交車的提議吸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