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像是心裏面兒什麼事兒都沒有了一樣。
這反而是達西最爲擔心的一點,她繃緊了身子,有些掩飾地用茶杯擋了擋嘴角,抿了口茶,纔想起來沒放糖,苦得厲害。
“你…今後打算怎麼辦?”
經過這件事兒,達西確定高雨瞳恐怕不會繼續這樣渾渾噩噩地過日子了,今天回來的時候雖然她已經很累了,可一雙眼睛卻一直炯炯有神,眼底蓋不住的紅血絲都映着心氣兒,活像是得了什麼癔症的病人,看起來可怕極了。
不過達西只覺得她可憐,甚至心口一度像是堵了一口氣似的,到現在這會兒都沒緩過來。
相比之下,高雨瞳的安逸簡直就是格格不入,她把捧着茶杯吮了一口後,放回了擱在腿上的托盤中,帶着幾分笑意看向達西:“我想,帶他回去。”
“回、回去?”達西一瞬間有些磕絆,她不知道高雨瞳所說的回去和自己所理解的回去是不是一回事兒,不過她總是試着往好處去想,“你是說回哪兒?法國?還是英國?”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高雨瞳看着因爲緊張而不自覺地坐直了身子的達西,乾脆伸出手臂將她的手鬆松地握在了自己掌心,身體傾斜着靠在椅子一側的扶手上,“我是說,回到過去,回到伊娃還在的時候。”
“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
高雨瞳乾淨利落地反駁了回去,眉眼間都帶上了神采,“這次回去,我才知道一直以來很多事情只不過是我不敢去做而已,我完全有那個能力,這麼多年來,他跟着我,你覺得這像是一個家嗎?”
“那你覺得,他把你當做家人了嗎?”
這句話達西幾乎是吼出來的,她反手一把攥住了高雨瞳的手腕:“你難道看不出來,他到底對你是個什麼心思?特蕾莎,你不傻,你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一直以來她的閃躲都讓達西的心飄忽不定,她一直無法看透高雨瞳到底在想什麼,特別是這次重逢之後,她似乎變了許多,又似乎什麼都沒變。這種無法抓住的感覺讓她每每想起來的時候,便感覺心肺裏像是被無數貓爪子在撓一樣,甚至都要刺破她的胸膛。
愣了一瞬後,高雨瞳突然勾起了一個笑容,可是眼底卻不見任何笑意。
這個表情讓達西的身子不自覺地微微顫抖着,想要躲開,可是高雨瞳卻先一步攥住了她想收回去的胳膊,甚至還將她往自己的方向又拉扯了一把。
“那你呢?”高雨瞳的聲音像是耳語,又輕又柔,只有她們兩個人能夠聽見,“你對我,又是什麼心思?”
說完,高雨瞳乾脆站了起來,放下杯子走到了達西的正面,她背後是夕陽的餘暉,桔黃色的光爲她勾勒出了一層淺淺的、毛茸茸的金邊兒,看起來就像是一隻陽關下慵懶的貓,可是隻有被她摁住輪椅扶手困在原地的達西知道,此時自己面對的,應當是一個亮出了獠牙的豹子。
她眨了眨眼睛,達西甚至感覺她纖長的睫毛刷過了自己的上眼瞼,低垂着眼眸的高雨瞳看起來就像是一朵無害的鮮花,“我必須制止這所有的一切,從最開始的地方。”
她的語調太過沉重,原本還殘留在空氣中的曖昧瞬間消失不見,達西甚至忍不住顫抖着雙臂將高雨瞳弓着的背和腰摟住,臉頰貼上她的肩頭,“可是…”張了嘴,卻連一句阻止她的話都說不出來。
沒有人能夠拒絕這個樣子的高雨瞳,達西自然更不可能。
“咳…”溫應倫有些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即便天氣轉涼,他依舊是穿着相對單薄一些的家居服就走了出來,舉着擦頭髮的毛巾的頭也停在了腦袋的一側,另一側的頭髮像是慢動作放映一樣,一邊慢慢向下,一邊低落着水珠。
高雨瞳先反應過來,她用臉頰蹭了蹭達西的額頭,又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撫,這才站直了起來,表情正常地像是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一樣。
“既然你的胳膊好了,”高雨瞳衝着廚房的方向擡了一下下巴,“那就勞駕你,做飯了。”
她說起來,溫應倫纔像是反應過來一樣,將之前受傷的左臂橫到面前反反覆覆地看了好幾遍,終於確定自己什麼事兒都沒有。他往陽臺的方向走了兩步,想要問問高雨瞳這是怎麼一回事兒,可是在他的視線剛剛與高雨瞳的對上時,卻立刻停住了腳步。
那是透過他在看着什麼人的眼神,即便沒有直接望進他的眼睛裏,其中所滲出的悲痛也讓他生生打了個寒顫。
“先去做飯,”注意到了他的動作,高雨瞳臉上重新掛起了笑容,“一會兒說。”
她說一會兒說,那一會兒肯定就會告訴他。乾巴巴地嚥了口口水,溫應倫還是選擇轉身走近了廚房。
高雨瞳的聲音在後面追着叮囑道:“頭髮擦乾,別生病了。”
看着同樣眼神的達西,高雨瞳聳了一下肩,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快一些:“其實,我已經有了很好的計劃,你放心,而且,等着一切結束了,我們就又能像以前一樣了。”
達西苦笑了一聲,卻還是把所有的質疑和追問都咽回了肚子裏,她端起已經有些涼了的紅茶又喝了一口:“你打算怎麼辦?”
可能是因爲涼了的關係,這一口的紅茶更加苦澀,甚至讓她的聲音都變得含糊了起來。
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高雨瞳有一下沒一下地晃着雙腿,看向窗外越來越暗的夕陽,像是在自言自語:“先去尋找我需要的東西,然後…”
“召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