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揚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不知道說什麼能讓齊之軒心裏舒服一點,當一個人沒有能力去撫平傷口的時候,也許沉默纔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這樣的氛圍太漫長又太難熬了,蕭揚簡直無法想象,如果齊之軒以後就是這樣,再也不對他說話了,再也不對他笑了,那麼他的世界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子?他不敢想。
他不能讓他的齊之軒以後都沒有笑容,齊之軒可以打他罵他恨他怨他,只要能讓齊之軒心裏好受一點,無論怎樣他都可以,唯有這件事情他真的承受不了。
蕭揚邊開車邊時刻注意着齊之軒的臉色,他不敢再伸手去牽着齊之軒,但還是忍不住看他。
到家門口的時候,齊之軒也是獨自一個人默默的下了車,然後自己先往門口走。
蕭揚快步追上去,始終保持着兩步的距離,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離得太遠。
一進門管家就能感覺得到今天的氣氛非一般,但是看着蕭揚鐵青的臉,他也不敢多問什麼,但事態應該不簡單,他已經很久沒看到這樣嚴肅的蕭揚了,他還以爲他永遠都不會再看見了。
齊之軒是直接就上了樓,蕭揚有些無力,他脫下外套丟在了沙發上,也跟着上去了。
他不放心不安心,反正他就是得跟着齊之軒的腳步,不管齊之軒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他真的必須跟着,哪怕齊之軒會把他關在門外,他也得守着他。
難不成是吵架了?管家擡頭望了望樓上,然後收拾起蕭揚的外套,心裏挺納悶的。
這兩個人平時好着呢,怎麼也想不到會吵架啊,再說了,蕭揚脾氣是壞了點,但齊之軒脾氣好啊,這要真能吵起來,蕭揚得是做了多麼大逆不道的讓齊之軒傷心的事?
齊之軒一回房就把自己縮在了沙發上,他沒辦法想象,在自己毫無知覺的這二十多年裏,齊瑜究竟是怎麼度過的?因爲他的存在而讓齊瑜承受了那麼多的痛苦。
齊之軒所有的那麼美好的回憶在這一瞬間全都變成了扎人的針,他居然度過了那麼多無知的美好日子,他憑什麼?他憑什麼在齊瑜痛苦不堪的時候享受那麼美好的生活?
齊之軒偏執的覺得如果自己不存在,也許一切都會不一樣,齊瑜想要什麼?讓齊瑜真正解脫的方式是什麼?也許齊瑜在當時就已經做出選擇了,可是因爲自己,齊瑜無法如願。
他曾經以爲只要自己做得足夠好,他們母子之間最終一定會親近的,但現在他才發現,原來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無論他做得再好,齊瑜也無法真正的好好面對他和愛他。
他所有一廂情願的認爲都被打破了,他們母子之間根本就不會有那麼一天。
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勞的,甚至齊之軒根本沒有努力的機會和必要,因爲他做得越多,給齊瑜留下的不是美好,而是更多更大的痛苦,那麼自己究竟還有什麼意義?
他們是互相折磨般的存在,他們怎麼可能有好好相處的一天,可是他終究更心疼齊瑜,自己不知不覺的過了這麼多年,而齊瑜卻痛苦了這麼多年,他憑什麼這樣安樂的過了二十多年?
蕭揚悄然的坐在了齊之軒的身邊,什麼都不說,只是默默的看着他,有些事他無能爲力,有些事必須齊之軒自己去想通,也許真的自私,但如今這一切已經如此了。
不管想不想,一切已經發生了,已經無可救藥的走到了這個地步,除了向前走沒有其他辦法。
沉默了很久之後,齊之軒好像想通了什麼,又好像還是什麼都沒想通,只是又突然開了口。
“前幾天來找我的那個人,是誰?”齊之軒的聲音冰涼涼的,讓蕭揚心疼。
既然他已經知道了這件事,那麼所有牽扯到自己和齊瑜的事情他就必須全部知道。
蕭揚大致把那個家族的情況跟齊之軒說了一遍,這一次他知道的都說了,他不敢再欺瞞了。
其實蕭揚不知道齊之軒究竟有沒有聽懂,齊之軒只是安靜的聽着,在最後的時候輕輕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再然後就沒有其他任何的話和反應了。
齊之軒從來沒有想過,怎麼會有這樣的事?他自己只不過是不小心搶走了蕭揚那麼一丁點的父愛而已,他心疼了那麼久,愧疚了那麼久,可是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惡魔一樣的人。
因爲除了恨自己好像什麼也做不了,也許這就是人和惡魔之間的區別,人用恨折磨自己,而惡魔是爲了自己去折磨別人。
“餓不餓?累嗎?”看齊之軒沉默了太久,蕭揚還是沒忍住蹲下身子輕輕撫了撫他的膝蓋。
這樣的齊之軒太讓他心疼了,他就是害怕看見這樣的齊之軒,才一直不敢把真相說出來。
齊之軒反應遲鈍的垂眸看了他一眼,然後點了點頭,“困了。”
蕭揚二話不說就把人往牀上抱,齊之軒沒有掙扎,只是任由他抱着。
齊之軒雙手勾着蕭揚的肩膀,把頭埋在他的胸前,聽着他的心跳,蕭揚的心跳有些快。
一下一下的,有力又快遞的跳動了,這個世界上沒有比這更幸福的旋律了,蕭揚瞞了他,但蕭揚的出發點是好的,他怎麼會不明白,他不恨蕭揚,他更恨自己一些。
“心跳爲什麼這麼快?”蕭揚幾乎以爲齊之軒不是在跟自己說話。
但他還是很誠實的回答了,“怕,怕你不要我了。”
齊之軒的雙手突然捂緊了蕭揚,他沒有再說話,只是輕輕的在蕭揚的脖子上親了一口。
蕭揚覺得自己的整顆心都快要飛起來了,他們之間做過太多親密的事情,但是沒有哪一次讓他有現在這樣的感覺,齊之軒隱忍和肯定的一吻讓他覺得自己被救贖了,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覺得齊之軒不要他了,所以當齊之軒親他的時候,蕭揚覺得自己有想哭的衝動。
“怎麼了?”齊之軒感受到了蕭揚異常的心跳和停頓的腳步。
蕭揚兩步把人放在了牀上,然後他很虔誠的單膝跪在牀邊,他握着齊之軒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脣邊親了好幾下,“我很怕,對不起,我不想讓你受傷害也不想讓你離開我。”
蕭揚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這麼說,爲什麼這麼做,但是他覺得他沒有其他的方式可以證明他的心了,他已經找不到其他的方式能夠表達得出他對齊之軒的喜歡了。
他愛齊之軒,愛到已經沒辦法用正常的方式去表達了,他覺得他無論說什麼都表達不了。
“嗯,我知道”,齊之軒用手背摸了摸蕭揚的臉,然後微微挪了一片地方給蕭揚,“陪我睡會。”
蕭揚翻身上牀,然後緊緊的抱着齊之軒,他覺得他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兩個人安靜的抱一起,誰都沒有再說話,也許他們都睡着了,也許他們都失眠了。
齊之軒不動,蕭揚也一動不敢動,他害怕自己一動,齊之軒掙脫了他的懷抱就再也回不來了。
第二天齊之軒還是在蕭揚的懷裏醒過來,他看着蕭揚眯着眼睛看着他的眼神,他莫名感覺到了蕭揚的愛,他覺得蕭揚好像比以前更愛他了。
“早”,齊之軒的聲音有些沙啞,但他的人並沒有那麼的頹廢,至少比蕭揚想象的要好得多。
蕭揚輕輕在他額前親了一下,“寶貝早,你有睡好嗎?”齊之軒沒有回答,只是也仰天給了他一個吻,他好像突然之間明白了蕭揚昨晚的虔誠,當一份感情連語言都無法表達的時候,唯有吻是可以能夠讓人感同身受的。
“餓嗎?”蕭揚始終記掛着齊之軒的肚子,昨天一晚上沒喫任何的東西,這會該餓透了。
齊之軒卻只是搖了搖頭,他還真感受不到餓,而且他也捨不得起身離開蕭揚的懷抱。
兩個人在牀上膩歪了好一陣子,誰也不急着起牀,本來齊之軒是要去看齊瑜的,但是此刻齊之軒不說,蕭揚也不敢問,他只能小心翼翼的陪着他,他不敢提及也不敢多問齊之軒的想法。
他挺害怕的,但是他不想去問了,他相信齊之軒能夠調整過來,他要做的只是不管齊之軒怎麼決定他都毫無條件的支持他,齊之軒又比以前更強大了。
齊之軒如今的表現已經讓蕭揚欣慰了,他只要再多花些時間,齊之軒依然還會是他原來樂觀可愛的那個人,因爲齊之軒並沒有那麼容易被打倒。
或許一直以來是他把齊之軒想象得太脆弱了,齊之軒比他想象中更勇敢。
齊之軒如果不勇敢,怎麼會那樣一意孤行的愛着蕭揚,齊之軒如果不勇敢,他怎麼能夠終於等到蕭揚的愛,如果他不勇敢,他永遠都不會有這樣站在蕭揚身邊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