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周圍璀璨的羣星不同,它那稍似蛋黃的光芒,更有着幾分溫暖的意味。
坐於陽臺的少年擡起頭,邊揉着肩上的淤青,邊出神地望着那輪明月。
身着漢服的白髮男人走上前,低頭瞥了眼身前的他,淡淡笑道,“月亮,很漂亮嗎?”
“是的。”少年點點頭,低聲道,“只可惜,有着陰晴圓缺的她,不甚完美。”
男人稍稍一愣,在眯眼確認了下身前的少年後,聳肩一笑。
“昶,若讓你來說的話。”他頓了頓,“不完美,是因爲她的缺陷,還是因爲旁觀者的慾望呢?”
少年猶豫了一下,低聲道,“……缺陷吧。”
“是嗎?”他淡笑着,坐在了少年的身旁,“可我不這麼認爲。”
“嗯?”
“所有的缺陷,換個角度來說,都不算是問題。”他擡起頭,指了指空中的月亮,“就比如說她,若我們所追求的正是一輪彎月的話,那麼她便是完美的。”
“……”
“再以人類本身打個比方。”他想了想,“你覺得失去一隻手的人類,就是有缺陷的嗎?”
“……大家都會這麼覺得吧。”
“大家?哈哈,那正是一羣旁觀者的集合。”冰和聳肩道,“只是在大家的內心中,將這定義爲‘缺陷’而已,可其本身究竟是否是‘缺陷’呢?”
“等等,冰和,按你這麼說……”冰昶微微皺眉,疑惑地擡起頭,“‘完美’本身,也只是以我們的視角出發,去評判他物的標準而已了。”
“沒錯,正是如此。”他微微頷首,“而這個世界,都只是通過我們的認知去判斷的。”
“……”
“給你舉個有趣的例子吧。”
“有那麼一個人,患有一種奇怪的色盲症。他把綠色看成紅色,紅色看成綠色。除此之外,與常人無異。不過,有那麼一個問題——就是他也把自己看到的紅色叫做成‘綠色’,綠色叫做成‘紅色’。”
冰昶低下頭,冥思了一會兒,“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所認知的世界,可能都不一樣?”
“嗯。”冰昶笑着點了點頭,“甚至可能是虛假的,不存在的。”
“……”
“嘛。”他輕舒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而我們玄師存在的意義,就是要守護這虛假的一切。”
冰昶似懂非懂地擡起頭,朝着夜空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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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五年|4月7日|下午4:00|
茶色的牆紙,淡淡的麝香,熟悉的觸感。
見草眨了眨眼,清了清嗓子。
“下午好。”
輕柔的女聲傳入了耳中。
她側過臉,望向正坐在椅子上的瑰黑髮女生。
一如既往地,他與她之間,由一臺等人高的輸血機連接着。
不同往常地,坐起身的他,卻並沒有感受到熟悉的虛弱感。
“多謝了,秋。”見草握了握手腕,簡單地舒展了下上半身,“今天確實稍稍有些勉強了。”
“你倒下去的時候可真是嚇壞我了呢。”鍾離秋眨了眨眼,心疼道,“這次幸好月兒也在,鴆家的術法可是幫上了大用處。”
“唉?鴆家的……不都是毒藥嗎?”
“你倒下去的時候呼吸已經沒了。”她取下手上的針管,靠近身,小心地爲他撕開了胸口的紗布,“若不是月兒的毒,你的心臟恐怕都已經停了。”
果然還是毒啊……
“呃,沒那麼誇張吧?”看着近在咫尺的她,見草禮貌地側過了臉,“其實做心肺復甦的話,應該就行了吧……”
“已經做了哦。”她擡起頭,輕聲道,“當時我——”
不經意間,四目相視。
淡淡的花香飄散着,一時間讓氣氛變得很是曖昧。
數秒之後,臉色泛紅的她連忙解下軟管,轉身放置一旁,“快、快出去吧,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哎?啊……嗯。”
望着那發紅的耳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他站起身,從一旁的衣架上取下黑色的襯衫,穿在身上,熟練地扣起鈕釦。
就在扣到倒數第二顆鈕釦的時候,見草忽然想起了什麼嚴重的事情。
“那、那個,秋……”他嚥了口口水,輕聲道,“大家……爲什麼都在等我?”
“唉?你忘了嗎?”秋側過臉,莞爾一笑,“我們都在等你的一個解釋哦。”
“解、解釋?哈哈哈,解釋什麼啊……”
“咦,見草,你忘了嗎?”
秋稍稍一怔,但很快就看穿了他的心思,走上前,輕輕一推他的後背,輕聲笑道,“現在的你,可是私藏神女的大罪人哦。”
啊,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