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爲了不吵醒還在熟睡的女兒,穿戴好衣服的她會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在衛生間迅速地洗漱化妝之後,從廚房的冰箱中取出昨晚準備好的簡單早餐,於5點半時準時出門,前去上班。
她是誰?
她有很多稱呼,比如‘媽媽’、‘老師’、‘大人’、‘季先生’……
但在那其中,她最廣爲人知的稱呼果然還是她的工作。
‘錦衣衛雍都城區指揮使——季禮司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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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五年|4月7日|週一|夜晚7:00|
在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後,季禮司深深地伸了個懶腰。
在她坐在這個位子上的五年之中,今天的繁瑣壓力,恐怕能高居第二,僅次於錦衣衛剛剛建立起的那一天。
是的,現今廣泛存在於華帝國中各重要城市中的,名爲‘錦衣衛’的特殊機關,也是應運那場戰爭而生的。
與管理常規治安的護府不同,錦衣衛所存在的使命,果然還是隻有那一個——
——追捕‘流離客’。
她仰着身,望着天花板上的金色錦龍,輕嘆了口氣。
常安的事情……就交給陸御閣下去辦就可以了吧……
若是閣下的話,只要動用陸家的人脈,震怒的真龍也是會息怒的吧……
只是,這次出事的畢竟是雍都大學,恐怕沒有這麼容易不了了之……短時間內,朝廷應該會增派特使到這裏來的吧……
忽然,季禮司稍稍怔了下後,啞然失笑。
呵,沒想到我居然還有閒心去擔心其他人……
還是多想想要怎麼寫悔過書吧……
碰上這種惡性襲擊的事件,別說這個位子了,恐怕被牽連成罪人都是有可能的……
想到這,她無奈地閉上眼,輕捏起自己的鼻樑。
“呼,一份悔過書又能改變什麼呢。”
說着,她站起身,朝着一旁的洗手間走去。
路剛過半,一陣急促的響鈴從桌上的電話座機中驟然響起。
無法忽視的她只好轉身走至桌前,拎起電話,略帶無奈地說道,“喂?這裏是季禮司。”
‘季大人,這裏是羅護府。’
“羅護府啊,您好您好,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季大人,說來有些難以啓齒……其實就在剛剛,一夥賊人闖入了護府。’
“嗯?!羅護府,事態要緊嗎?我這就派遣錦衣前來協助捉拿賊人。”
‘不……季大人,沒有這個必要了——那羣賊人已經離開了。’
“離開了?”季禮司愣神道,“他們做了什麼嗎?”
‘嗯……他們從我們這拿走了一樣東西。’
“一樣東西?”
“是的,正是今日襲擊一案的犯人們。”
“呃?!”季禮司心中一驚,“閣下,您難道是說城中還有餘黨?”
季禮司沉吟片刻,低聲道,“我明白,但羅護府,這事我並不知情,恐怕——”
‘是陸大人的意思嗎?’
“……正如我所說的,我並不知情。”
‘這樣嗎……在下明白了。無論如何,我也不想要過多的麻煩……這件事情我這邊暫時會壓下去的。倘若上頭怪罪下來,還請季大人幫忙偏袒偏袒。’
“……我明白了。”
‘謝謝大人,那我這邊就先掛了,祝平安。’
“嗯,祝平安。”
聆聽着話筒中那斷斷續續的盲音,季禮司無奈地長嘆口氣,掛上了電話。
她緩步走至洗手間,望着鏡子中那面色稍顯憔悴的自己,取下發簪,擰開水龍頭,雙手捧起了一簇清涼的水花,‘譁-’地鋪灑在了自己的臉上。
又是……一大堆的文書工作嗎……
她無奈地扯下一旁架子上的毛巾,將整個臉頰無力地埋入了其中。
數秒後,她擡起頭,看向了桌上一角的相框。
沉默半晌,她輕吸口氣,掏出口袋中的智能手機,打開通訊錄,撥打了那個熟悉的電話。
短暫的響鈴之後,電話那邊便傳來了一聲甜美的聲音。
‘喂?媽媽?’
“不好意思啊,女兒,我今天可能又要晚回去了。”
‘唉……那我就和往常一樣將晚飯放在冰箱裏了哦?’
“嗯,謝謝,明天媽媽一定準時回家。”
‘曉得啦。’
短暫的寒暄後,她掛斷了電話,重新用髮簪盤起長髮,走出洗手室,來到了那張熟悉的辦公桌前。
輕瞥一眼那落地窗外的美麗夜景,回過身,重新紮入那無盡的文書工作之中。
這,就是錦衣衛指揮使所要做的。
…………………………
窗外,是茫然的黑夜。
窗內,是溫暖的燈光。
慄發的少女放下電話,輕輕嘆了口氣。
雖然這已經不是媽媽第一次晚回家了,但心中的失落感,卻沒有因爲習慣而減少那麼一絲。
她步至桌前,將那幾盤新鮮出爐的炒菜端至廚房,從抽屜中取出保鮮膜,嫺熟地爲其封上。
隨後,拉開冰箱的門扉,將其塞入。
這本該是平常無奇的一步,卻在今天、此刻,變得萬分奇怪。
而這奇怪的原因,是因爲她看見了。
她看見了,那封存在其中的冰霜。
那冰霜,毫無疑問,是個證明。
遊茜後退兩步,靠在牆上,低下了頭。
“爲什麼啊,爲什麼你會在……”
……那樓道之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