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只顧着裝喫的了”
山坳中的袍澤都餓的臉色蠟黃,這纔是他一心裝糧食,沒想其他的原因。
現在甲板上的情況一定更加危險,現在衝出去,不是自尋死路嗎
可不出去,在這裏照樣是死路一條。
況且,他還沒燒船。
燒船
看着眼前的糧食,他忽然有了主意。
他放下口袋,解下酒壺,抓起和短刀,小心走出去。
艙門外,風聲還有,卻沒有腳步聲和說話聲,不知道他們還在甲板上警戒還是已經重歸黑暗。
他輕輕開了條縫,外面依舊是燈火通明,看起來他們還在警戒。
想到這裏,洛白索性一把打開艙門,發出“通”的一聲,站在甲板上的叛軍立刻回頭看着他。
第一次被這麼多人看着自己光溜的身體,洛白卻毫無羞澀之感,甚至還提臀,想要展示一下自己二弟的雄姿。
可惜溫度太低,二弟懶的和他一般見識,縮成一團,毫無起色。
就在他還想再喊兩句緩解尷尬的時候,旗樓上的弓箭手直接出手了,一支箭直中洛白麪門。
洛白只來得及扭動身體,箭矢擦着腦袋射進了艙門框上。
好險
洛白冷汗都流了出來,可他還來不及擦拭,比旗樓弓箭手慢了一步的其他弓箭手們出手了,而且還是火箭
只是眨眼的功夫幾十支箭矢就射了過來,饒是洛白一直緊繃神經,都沒有躲開。
在旗樓上的弓箭手出手的瞬間,他就扭身躲到艙門一側,可還是被後續的火箭射中,右肩,右臂,右腹,右大腿、小腿,一共七支箭。
關鍵是這些箭矢還燒着火
“啊”
洛白的慘叫聲驚天動地,連藏身在南邊的沙清,正在西邊搬運糧草的張瑞都聽到了。
三個人都看向洛白聲音發出的方向,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忍。然後沙清繼續潛伏,張瑞兩人繼續搬運糧草。
再這樣的亂世中,人命賤如紙。
在戰場上能依靠的只有袍澤,可是不要忘了,現在這種情況,正是袍澤需要你的時候。
宋北看着穩穩裝粟米的張瑞,猶豫着要不要開口,張瑞卻開口了。
“有膽來這裏,早就已經當自己死了。幹好自己的事情,纔有時間和精力救他,快點”
宋北這才繼續裝東西,只是眼神飄忽着,一直看向東邊。
沙清同樣在糾結,最終還是決定前去救人。
“他孃的,要你聲東擊西,你就不會聲一下就跑啊”
洛白是想聲一下就跑的,可是他更想要糧食,要這艘船,更想給他們“擊西”創造更多的機會。
藏身在倉門外,來不及管身上的箭矢,趕緊去關艙門,這纔去看身上的箭矢,然後就傻眼了:火滅了
臥槽,老子以身當誘餌,就是要搞個火種燒船啊
你他孃的還給老子搞滅了
洛白氣的渾身發抖,連身上的疼痛都顧不得了。
不知道爲什麼,他有點想哭,眼角流出了淚水,不知道是疼的,還是氣的。
當他鼓起勇氣,再次打開艙門的時候,外面的叛軍已經逼近到了門外。
“想要生擒小爺,你們做夢去吧”
躲在艙門後面,還不忘嘲諷一下對手。
外面還有人接口了:“那你來的目的是什麼”
聽到有人開口,洛白意外一下,把門再次打開。外面的人已經遠離,弓箭手擺在前方。
這一次,兩邊都沒有廢話,都開始射箭。
這是洛白第一次用。
那個精巧的小東西,竟然一下子射穿一名弓箭手的頭盔,定死在他的額頭上。
洛白顯然驚訝於的威力,原本在射箭瞬間就要扭動的身體,卻因爲這一絲意外慢了一步,對方的箭矢卻毫無意外的射來,他的胸口插滿了箭矢
猶豫的瞬間,成了洛白喪命的瞬間。
他看着胸口插滿的箭矢,有點意外:就這麼結束了
可深入心臟的箭矢完全不給他考量的時間,頓時向後倒去。
就算面對如此的洛白,對方的箭矢依舊射來,沒有一點猶豫。
對於敵人,從來不應該有丁點的僥倖,不然丟掉的,就是自己的命。
這些南方的士卒也沒有流露出來絲毫的僥倖,對洛白下了死手。
洛白確實沒想過自己是這麼死的,在倒下的瞬間,看到敞開的船艙門,他還用盡力氣關了一下,卻沒有機會插上門栓了。
順着懸梯翻滑下來,洛白的意識開始模糊。
他想到了很多,阿蘿,寒無心,洛家村的所有人,以及冠軍營裏短時間相遇,卻獲得了值得一生保存的珍貴友誼。
但不知道爲什麼,最後浮現在他腦海裏的,卻是寒無心帶他喝的那一場莫名其妙的酒。
不過這些都已經沒有意義了,和生命相比,這些已經無足輕重。
胸前的箭矢阻礙他趴下來,他背靠着船艙內壁,看着距離他最近的一支火箭,努力的想要爬過去。
那是一支射空的火箭,直接射進了船艙。更是順着懸梯,落到了船艙底部。
“活着的意義是什麼”
這個想法出現在洛白的腦海裏,這個瞬間,他似乎有億萬個回答。可仔細一想,似乎都不對。
“爲了喫得好穿得好”
不用想,他直接否決了。
他吃了那麼多的苦,幾次差點命喪當場,現在更是靠着船艙內壁拼勁小命往前爬,難倒就是爲了喫得好穿得好
“難不成是爲了阿蘿”
可如果真的是這樣,他完全可以躲在洛家村不出來,和阿蘿過着女人孩子熱炕頭的日子,現在這樣何苦來哉
“總不能是爲了家國天下,蒼生百姓”
這也說不過去,洛白同樣不認同。
他就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兵,殺過人,也幾次死裏逃生。有些本事,但更多的是紙上談兵,全無實戰經驗。
這樣的他,就算有心爲了家國天下、蒼生百姓,可又能發揮多少作用在戰場上多殺幾個叛賊,難倒還能左右戰局的發展
一個個想法被他提起,又被他否決。
這些此刻已經毫無意義的思考卻成了他腦海中最直觀的體現,在生命的盡頭,他沒有想到阿蘿,沒有想寒無心,更沒有去想自己神祕的生父,他在想這個毫無意義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