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墨正想開口寒暄兩句,就聽馬車顧喜兒的清脆的聲音傳來:“原來我許大哥的大名已經傳出這麼遠了”

    越峯只覺得這聲音猶如夏季夜風拂過的風鈴,清脆悅耳,擡頭一看,就見一不施粉黛的素顏姑娘從馬車上跳下,那輕靈的身影一動,就溜到了許墨身邊。

    便是以越峯的見識,也忍不住暗歎一聲:“好乾淨的姑娘。”

    顧喜兒出生明溪村,從未接觸過花花世界,心靈乾淨的就像一顆水晶,讓人驟見之下,難免心生喜愛。

    再加上越峯平素裏所見之女子,大多是青樓楚館的紅娘,紅妝素裹,倒是從未見過如此乾淨的姑娘,驟見之下,眼睛立刻一亮。

    許墨見他這眼神,不禁皺了皺眉,下意識擋在顧喜兒身前。

    “越先生,不知何故攔住我們的馬車。”一句話,將直入話題,也不給越峯任何接觸顧喜兒的機會。

    越峯一見許墨表情,心裏跟明鏡似得,暗笑一聲,連忙道:“我是特意來此等您的。”

    “等我”許墨皺眉道,“我許墨一介布衣,不知自己有什麼值得越先生等待的。”

    這一句話說的不卑不亢,隱隱有逐客之意。若是旁人聽了,大約會拂袖就走,可越峯卻是個城府極深之人,聽的這話,只是微微一笑,便開口道:

    “許先生又錯了,您可不是什麼籍籍無名之輩。之前我說了,您現在在蒼瀾城裏可是鼎鼎有名,說是當紅的人物也不爲過。”

    許墨失笑道:“那些都是謬傳而已,許墨並未做那麼多事情,這次能一句擊退妖獸潮,還是葉大帥和雲營將士,以及北山郡守兵的功勞。許某在其中的作用微不足道。”

    顧喜兒不屑的努了努嘴,旁人不知道自己這個許大哥的功勞,她怎會不知,剛想反駁兩句,就見許墨那銳利的目光襲來,本要說的話,也就生生嚥了下去。

    “是啊,是啊,許大哥確實沒做什麼。”她低聲說道。

    越峯微微一笑,道:“沒想到許先生如此虛懷若谷,您的事情蒼王都知曉,就不必推脫了。”

    越峯一句話,將許墨試圖敷衍過去的念頭擊破,並且點出了他在蒼王面前完全沒有祕密。

    這一句話,若是旁人聽了,少不得會心慌,但許墨卻兀自鎮定的道:“難得蒼王能關注許某,還請越先生代在下說聲謝謝。”

    “不如許先生親自向蒼王道謝如何”

    越峯一句話,令周圍的空氣忽然一凝,不但許墨眉頭緊皺,便是葉勝天也忍不住開口:“越峯,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越峯笑道:“葉大帥,在下現在是蒼王手下的謀主,您說這話能有什麼意思”轉頭對許墨說道:“許先生,明人不說暗話,我們蒼王對您是推崇有加,有意邀請您成爲蒼王府的入幕之賓,或許之前您和蒼王府之間有些不愉快,但我在這裏代蒼王給您一個保證,只要您答應,所有的不愉快就一筆勾銷。”

    不安的靜寂在空氣中漂浮着,像是煙塵,鎖死了所有人的咽喉。有那麼幾分鐘沒人說話,無論是顧喜兒,葉勝天,還是許墨,都沒有說話。

    而三個人噤聲的原因又各有不同,顧喜兒是因爲害怕,所以緊抓着許墨的胳膊;葉勝天是因爲好不容易逃離漩渦,不像在深入;許墨則是單純的審視,目光在越峯身上掃過,試圖將他從上到下看個通透,然而讓許墨失望的是,他並沒有看透越峯這個人,這個人站在那裏,就像一道吸收了所有光芒的黑洞,叫人看不出究竟。

    就在這時,許墨忽然笑出聲來。

    “蒼王實在擡愛。”

    “您同意了”

    “不同意。”

    越峯臉上喜色退去,代之以肅穆和冰冷。

    “我能知道理由嗎”

    “我不希望蒼王這個人。”

    “你還沒接觸過蒼王,現在下斷言未免太早了。”

    “正是因爲我沒接觸過他,就斷定自己不會喜歡他,所以纔不像和他接觸。”

    許墨微笑着從越峯身邊走過,悄悄送出一句話:“替我帶個口信給蒼王,我許墨只是個局外人,不像入局,但如果他逼我,就別怪我入局玩一玩。”

    話一說完,留下越峯一人站在原地,許墨徑直向前走去,走了沒多久,他的聲音從前方飄來:“葉大帥,與我步行進城如何”

    葉勝天笑着搖了搖頭,大聲應和道:“正有此意。”說完,冷冷的盯了越峯一眼。

    是夜,無風,卻冷的刺骨。

    這刺骨深寒並非由風送來,而是源自於一個人,坐在道臺後的一個人。

    蒼王,他面沉如水。

    有人生氣的時候,會笑,會讓別人感覺溫暖,然後在溫暖中摸出一把刀,這叫笑裏藏刀;有些人生氣則會面沉如水,會讓人感覺刺骨深寒,再從深寒中掏出一直冰錐,狠狠的鑿進別人的腦門,這種人叫做冷酷無情。

    蒼王年輕的時候,是個冷酷無情的人,所以從本質上來說,他冷酷無情;但在中年之後,他又學會了笑裏藏刀,只在外人面前笑裏藏刀,在自己人面前,決無必要。

    “越峯,那小子是這樣說的嗎讓我別找他麻煩,不然他會入局陪我玩一玩”

    越峯皺了皺眉,他能清楚感覺到蒼王身體裏潛藏的怒氣,就像冰原之下的即將爆發的火山,這絕不是一個他所希望看到的蒼王的狀態,但作爲一名下屬,他絕不會隱瞞。

    “雖然句子有所不同,但大概的意思是這樣的。”

    “哼不識擡舉”

    蒼王將手中的玉獅子形狀的鎮紙,狠狠的按在道臺上,發出一聲響亮的聲響。

    這一聲聲響,將處在放空狀態中的夜離驚醒。

    “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問。

    越峯一臉古怪的望着他,卻沒有出言提醒。

    蒼王剛剛積鬱的怒火驟然一泄,沒好氣的道:“夜離,你剛纔到底聽是沒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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