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劍掠俠影 >第五十七章 夜起風雨
    紀庭之輕輕將朱文圭扶到牀邊躺下,爲他蓋上被子。李名湛在一旁冷冷地望着,說道:“紀先生,如果公主出了岔子,我定要拿你是問!”

    這話聲色俱厲,毫不留情。紀庭之緩緩轉過身來,說道:“你放心,公主還不會有危險。”

    “你怎麼能肯定?”李名湛上前一步質問道。

    紀庭之繞過他,拿起桌邊的一張小紙條,讀道:“爲水師弟,愚兄爲山冒昧來訪。明日黃昏,城外土地廟相見。只因房中女客阻我歸路,不得不挾之而走,望弟勿怪。”

    那張字條本來寫的是“文圭師弟”,是紀庭之刻意念成“爲水”的。他讀完,擡眼瞄了李名湛一眼,說道:“這是江湖上留刀寄書的規矩。”

    李名湛不明所以地追問道:“那又如何?”

    “這夥人不是來抓公主的,而是來找他的。”紀庭之說着,眼光瞥向躺在牀上的朱文圭,接着說:“想是人家尋不着人便想走了,但公主她處處攔阻,人家爲避免麻煩,不得已纔將公主一併帶走的。”

    “哼!”李名湛一拍桌子,拍得茶水四濺,怒道:“這些江湖草寇太不懂規矩,他日我稟明皇上,定把這些遊俠怪客給剿了!”

    紀庭之沒有接話,又回到朱文圭的牀頭,一邊給他把脈一邊說道:“許是他們同門師兄弟鬧了誤會,明天就讓他去接公主回來吧。”

    “不行!”李名湛說道:“公主乃千金之軀,這小子來歷不明……哼,我必須同去。”

    紀庭之冷冷地望了他一眼,說道:“名湛,江湖上同門相聚,最忌外人干涉。你這一去,恐怕弄巧成拙。”

    “什麼江湖規矩,我只認得《大明律》!”李名湛毫不退讓,說道:“他們劫持公主,本已犯了死罪。公主平安歸來,那就萬事皆休;倘若出了半點差池,我必抄他滿門!”

    紀庭之望着怒氣衝衝的李名湛,也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朱高熾的人馬將蕭然與諸葛弘圍在中間。他們手舉火把,團團烈火將這暗夜映得如同白晝。

    “愛妃,你沒受傷吧?”騎在馬上的朱高熾高聲叫道。蕭然回頭望向他,輕輕搖了搖頭。

    諸葛弘卻忍不住笑了,對朱高熾說道:“喂,你貴爲太子,怎麼娶了個啞巴婆姨?哈哈哈,好笑好笑……”

    蕭然頓時漲紅了臉,手腕一提,便是一記秋風掃葉的勁猛鞭法。諸葛弘輕輕一躍,便躲開了這記辣招。

    “嘿,想拼命嗎?”諸葛弘立即展開蛇形拳的步法,與蕭然又鬥了起來。

    蕭然鞭風呼呼,諸葛弘身法也甚爲靈敏。兩人鬥得塵土飛揚,黃沙漫天。頃刻間,塵土就將兩人包裹了起來,看不清是怎麼個招數了。

    “愛妃?愛妃?”朱高熾縱目去望,只能望見一個紅色的影子在那團塵霧裏閃轉騰挪,時縱時躍,其他的什麼也瞧不見。

    “殿下,不如讓衛士們一擁而上,將兩人都擒了吧?”朱高熾身旁一位將官低聲問道。

    朱高熾搖了搖頭,說道:“那樣一來,難免會有死傷……不可不可。”

    不一會兒,蕭然的身形便躍的老高,跳出了那層層的塵霧。緊接着,諸葛弘跟着躍起,兩人在空中鬥了起來。

    只見蕭然一個後空翻,鞭子也跟着一卷,身姿甚爲瀟灑飄逸。諸葛弘立起雙掌正要迎上,眼前忽然紅光一閃,重重鞭影向自己襲來。諸葛弘猛喫一驚,急忙收掌護衛。那鞭子打在他的手上、肩上、腿上,但鞭子也在打中的一瞬間給彈開了。

    蕭然所使的正是她的成名絕技“燕然十八鞭”。這套鞭法端的是迅捷無比,一鞭既出,鞭鞭即出。在洛陽城外,她就是使出了這套鞭法,纔將胡思明打敗的。

    可諸葛弘的內功修爲卻比胡思明要高深得多了。諸葛弘提起真氣將周身護住,那鞭子打在身上如同雨點落在皮膚上一樣,毫無痛感。

    蕭然也驚得瞪大了眼睛,只好奮起全身力氣,一鞭抽來。這一鞭似挾着雷電之聲,有開山劈石之能。諸葛弘暗罵一聲:“好狠的婆娘!”他也雙掌一出,掌風一蕩,那鞭威便大大減弱了。

    諸葛弘發一聲喊,在空中一個盤旋,展開鷹爪功的絕學,一爪便向蕭然的太陽穴抓來。

    “放箭!”朱高熾匆忙吩咐了一聲。幾百個弓箭手紛紛揚起弓弦,“嗖嗖嗖”一陣破空之聲,箭箭都向諸葛弘射去。諸葛弘急忙身形一轉,腳踢手擋,那些箭矢無一例外,全被打落在地。但也就是這一緩,蕭然已平穩地落到了地上。

    諸葛弘雙腳在飛箭上一踏,借力一翻,便翻上了屋頂。

    “快呀,接着放箭!”那將官如臨大敵,拼命地呼喝着。

    誰知朱高熾竟一擺手,吩咐道:“停下!”弓箭手們一片愕然,紛紛放下弓箭。

    “閣下也是爲歸雁劍而來的嗎?”朱高熾高聲問道。諸葛弘卻哈哈笑了起來,說道:“天下英雄誰不想奪得歸雁、驚鴻雙劍。但我卻不是爲自己。”

    “那閣下是爲誰?”朱高熾又問道。

    “你是不會明白的。”諸葛弘說道:“還是回去管教管教你的婆姨,叫她別那麼跋扈。”說完,身形一閃,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朱高熾見他走了,目光一轉,又落到了蕭然身上。

    “愛妃,他沒傷着你吧?”朱高熾溫言問道。

    蕭然翻身上馬,輕輕搖了搖頭。朱高熾的目光瞬間暗淡了下來,就只淡淡地說了句:“回去吧。”

    回到府上,朱高熾誰也不理,只攜着蕭然的手一併進了自己的臥房。就連杭州知府的問安都沒來得及。

    朱高熾輕輕放開了蕭然的手。他獨自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的夜色。蕭然在他身後,看到了一個無比憂愁的背影。

    “蕭姑娘,我知你不愛我。”朱高熾淡淡地說:“但你畢竟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在外人面前,咱們也得裝得像是夫妻。”

    蕭然只是靜靜地望着他。

    “唉,邊境的戰事如果可以避免,那我就放你回蒙古。”朱高熾轉過身來說道:“可在這之前,你要記得,你是我朱高熾的妻子,是大明的太子妃。”

    對視了片刻,蕭然移開椅子,坐在桌邊刷刷點點的寫了起來。朱高熾覺得奇怪,問道:“你在寫什麼?”

    蕭然不理,只是在寫着。

    “啊?你不會……不會真的是不能言語了吧?”朱高熾驚問道。蕭然的筆鋒停了片刻,便又寫了起來。

    不一會兒,她就將寫滿字的紙遞給了朱高熾。

    上面寫着:

    我嚼了致口麻的藥草以給人解毒,想來明日就可言語了。我只問你,歸雁劍不在府上的事,你知不知道?

    蕭然的字寫得歪歪扭扭,有的字碩大無比,而有的卻小如蠅蟻。朱高熾看過之後,又是喜又是急。

    “歸雁劍不在府上?”他驚道:“是龍少爺派人送來的。雖然我沒打開,但那木匣子卻重得很,不像有假呀。”

    蕭然一把扯回宣紙,又寫了起來。朱高熾望着她那生疏的握筆姿勢,忽然有點忍俊不禁。

    這次她寫的是:

    不僅劍不在,而且木匣子裏暗藏了毒針。我險些喪命於那針下,幸得姓楊的小子捨身擋針,我纔沒有受傷。

    朱高熾更是驚疑萬分,他眉頭緊皺,緩緩坐到了牀頭,說道:“如此說來,龍少爺是想害我?他預料我一定會打開匣子,卻沒想到會誤傷了別人。你嚼藥草就是爲了救那個姓楊的嗎?”

    蕭然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後就轉過身去不再寫了。

    朱高熾望着她的側臉,忽然問道:“你喜歡他,對嗎?”

    蕭然微微揚了一下頭,但馬上又快速地搖着頭。她微微皺起了眉頭,憂愁點綴了她本就姣好的面容,更顯得儀態萬千、美豔絕倫了。

    朱高熾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我雖是皇親貴胄,卻還不如一介草民更能博得美人芳心。”

    蕭然無奈地搖搖頭,提筆又寫:“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當務之急是找到歸雁劍。”她把筆重重地一摔,將紙遞給了朱高熾。

    朱高熾也微微點頭,說道:“不錯,多謝蕭姑娘提醒,我差點忘了自己是爲什麼來杭州的。”

    蕭然轉過頭來望了他一眼,又將紙拿了回去,寫道:“他日你做個聖明的天子,青史留名,萬人頌揚,總好過兒女情長,甜言蜜語。”她寫完最後一個字,輕輕地筆放到了筆架上,緩緩起身,走開了。

    朱高熾望着她寫下的字。字雖然潦草,但不知怎的,一股暖流在他的心裏漸漸匯聚了起來。他真想緊緊握住蕭然的手,說一聲:“你真是我的知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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