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然與靜謐中無聲無息地穿過了道宗的防衛。
他看上去依舊弱不禁風,走路有點氣虛,縹緲的似一縷風。
在丫丫眼中,他就像那位久病泡在藥罐裏的侯府四爺。
臉上永遠帶着一抹慘白,動作懶散無力,步伐虛浮。
她絲毫沒有感受到在這幅柔軟外表下藏着是何等的深淵,就像她永遠不知道侯府四爺心中真正的想法。
丫丫利索的給手上的水果去皮去殼,小姐飯後是要喫些水果助助消化,所以她得抓緊時間削好,這是她最大的本分,也是最引以爲傲的本事。
果皮被退去,露出晶瑩的果肉,打着小花刀,再一扭,果肉一塊塊跌落盤子,看着這樣晶瑩的果肉,丫丫也生出了強烈的食慾。
食物對於人而言,有着難以抵制的慾望,特別是好喫又好看的。
石桌上有精緻的小喫,也有大碗的湯。
無論是小喫中醃製的蘿蔔條沾着汁散發的酸爽勁乎,還是甜棗如蜜般的糖衣讓人看的就口齒生津,抑或是從雞湯中飄出來還夾着神仙草的香氣,都能讓人食指大動,垂涎欲滴。
帶着殘刀的男子在這樣的食物面前理應略表敬意,肚子呱呱響一聲纔對。
但他看着這片夜色突然深了一抹,眉頭不經意的皺了皺。
那深了一抹夜色的是從邐山道而來的白面書生。
白面書生揹着書簍走的很喫。
書生衫在夜風中輕輕拂動。
額頭的汗水順着兩頰流下,看着有些文弱與狼狽。
小喫與鮮湯的香氣藉着夜風飄進了白面書生鼻中,不知是因爲太過於香甜,還是刺激太大,他輕輕的咳嗽了兩聲,鼻子吸了吸氣,似被嗆到。
因爲這兩聲輕脆的咳嗽聲,破壞了夜色的靜謐,也破壞了魔女張小泉飲食的趣味。
張小泉擱下筷子,對着白面書生投去詫異的眼神。
白面書生因着這一望,慘白的白麪終於出現入違的暈紅之色。
他有些害羞,抱歉的說道:“實在不該,打擾了兩位的雅興!”
張小泉對着一旁的石凳,努了努嘴,道:“相請不如偶遇,既然來了,就坐下來一起喫。”
白面書生有些惋惜的擺了擺了手,說道:“喫就不必了,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我這一輩子實在沒有過多什麼好日子,這些東西雖好,卻對我無益。”
白面書生神情自然,字字真切。
聽着這話丫丫都不自覺的在一旁爲其心底難過,生起一絲憐惜的感情。
張小泉看着白面書生,訝然問道:“不喫?”
白面書生回道:“不喫。”
張小泉再問道:“真的不喫?”
白面書生再回道:“真的不喫!”
這樣的對話很枯燥,張小泉有些生氣,真是好心被當成驢肝肺。
張小泉嗔怒,說道:“你不會是懷疑菜裏有毒。”
白面書生微微一笑,覺得這似乎是一個好笑的笑話。
“若說天下之人在飯菜裏下毒誰都有可能,可你張家人偏偏是不可能的。”
“爲什麼?”
“你就真的不知道,不明白嗎?還是你在裝糊塗?”
張小泉神色一黯,心裏很不開心,直拉扔掉了筷子,說道:“沒味口了,不吃了。”
張小泉突然的一任性讓夜沉默的可怕。
青衣小廝與年輕的馬伕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沉默着。
丫丫有些不知所措。
夜風吹着白面書生背的書簍,書簍內的紙片在夜風的撩撥下嘩嘩作響。
白面書生向前走了兩步,撿起筷子,交給張小泉,說道:“不吃了,就是喫好了,喫好了,就要上路了。”
白面書生很正經很嚴肅的再問了一句,說道:“這是你的態度,還是你家大人的態度?”
沒有回答白面書生的話,張小泉沉默下來了。
在她沉默的另一端,陳誠,餘魚,酈力,鄢煙四位小侯爺來了。
陳誠看着白面書生文弱的很,氣勢頓時就足了些。
餘魚,酈力則是用行動表示與張小泉共進退。
素來沉默的鄢煙這次卻是緊皺盧眉頭,不知道爲何憑着直覺,他覺得這位白面書生很危險。
陳誠咧開一口雪白的牙,對着白面書生,說道:“你不會對我們四人紈絝也說這個態度,那個態度吧?”
白面書生看了看四位紈絝,神情微諷道:“對你們當然用不着這些。”
聽到白面書生的回答,陳誠,餘魚,酈力三人很滿意。
如果王二在這裏就更好。
只有鄢煙一臉凝重的看着白面書生。
不過,白面書生接下來的話卻是讓陳誠的笑容凝滯。
白面書生道:“既然你們是紈絝,我便會替你們家大人管教。”
…………
無論是張家老太爺視爲掌上明珠的張小泉,還是陳誠,餘魚,酈力,鄢煙這四位紈絝,在白面書生面前都討不了任何好處。
他們最大的倚仗便是父輩祖輩那些威名赫赫之輩。
但在白面書生面前根本不管用。
“陳誠,你這紈絝當的可不咋樣,在家裏被老頭管着,在外面還要書生打,可有點冤。”
陳誠把玩着手裏的君子劍,似笑非笑道:“劍招有時就是無招勝有招,有時又是以退爲進,只要管用的,就是好的劍招。”
話落,陳誠的劍便掉落在地上。
並且他撿不起來。
因爲他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蹲下去撿。
隨之,餘魚的君子劍也掉在地上。
隨之,酈力的君子劍也掉在地上。
鄢煙,堅持了一會兒,但沒有改變結果,他的君子劍也掉地上了。
白面書生輕聲細語道:“這只是一個小小的警告!”
…………
夜色如水,夜風吹拂,白面書生便是那縷濃了些的夜色。
白面書生來到卓一刀身前,說道:“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你知道我是誰,這應該夠了吧!”
他的話聽着很虛,虛頭巴腦的。
但不知道爲何給人一種實,結結實實的感覺,
“你知道我爲什麼一下筷子都沒有動?”
帶着殘刀的男子看着白面書生,說道:“那是因爲,我並不覺得這是我最後的晚餐。”
像是聽到了極爲有趣的事,白面書生哂然一笑。
“如果不是立場不同,憑着這句話,我們或許就能成爲朋友。”
“梅嶺仙,臥龍山,天一湖,這個地方出來的人真的會有朋友嗎?”
聽到帶着殘刀男子這樣的話,白面書生的輕鬆與灑脫在一瞬間如潮水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他臉上那縷更加濃更加黑的夜色。
“我就知道,世事艱難,往往非友即敵。”
他想到了梅嶺仙,想到了臥龍山,想到天一湖,明明十分灑脫,帶着幾分出塵氣質的白臉,卻顯得滄桑。
卓一刀看着白面書生,確認般的問道:“你應該知道現在的我是道宗四位執掌者的小師叔,你真的要在道宗動手?”
白面書生一臉躍躍欲試的神情,說道:“不試試,又怎麼會知道?”
話畢,白面書生將揹負的書簍從背上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