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雲帝國疆土遼闊,東西狹長,多山。

    黃粱城是出雲帝國南部第一大城,也是重要的南北通商口岸。從四國地形圖上看,出雲帝國位於最北側,如一個巨大的棚蓋,罩在其餘三國之上,東唐國自出雲南疆祁連山脈始向東南方向延伸入東海,西蜀國自出雲南疆白雲山脈斜向沒入魔族領地,三國中間有一個三不管地帶,毒瘴恆生,稱之爲燕地,燕地靠下則是屬於南通國的國土,俯瞰四國疆土,就好像一個漢字“吞”。都城王畿則位於“吞”字的“口”與“一撇一捺”之間。

    出雲帝國與東唐國之間有一座居庸關,與西蜀國之間有一座擁南關,燕地多毒瘴沼澤,難以行軍,居庸關與擁南關之間各有一條官道通往黃粱城,戰時,黃粱城是這兩處關隘的後勤糧倉,平時則是一處重要的通商口岸。

    黃粱城的太守孟元朗是一個肥碩臃腫的中年人,此人年少時好狩獵,據說在一次圍獵途中硬生生壓死了一匹戰馬,傷到了胯骨,從那以後便再也無法站立,常年坐一輛輪椅車,車身由魯氏匠鋪設計製作,內置轉動機關,可由人推行,也可手搖。

    孟元朗性情慵懶,暴戾,且以好色聞名,據說家中侍妾婢女千人,孟太守專門造了一座“狩閣”,以供自己及朋友取樂。狩閣頭牌喚做王語嫣,其餘諸女以琴棋書畫,春夏秋冬,刺毒流鶯分別命名,又被人稱“小煙雨”,絲毫不怕得罪煙雨樓。

    出雲帝國被外界稱爲“兩個女人治天下”,其一,便是煙雨樓樓主,其二則是宮裏那位“小黃後”,小黃後本名孟婉兒,十四歲入宮,因其生的傾國傾城,很快便受到的帝王的恩寵,誕下一男嬰。且被冊立爲太子。小黃後深諳閨閣房術,皇帝的身體日益輕浮,最終臥牀不起,一命嗚呼。三歲太子登基,小黃後垂簾聽政,經過十年的廟堂經營,正印皇后被逼入念雲庵,不問世事,滿朝文武中掌權之要職均被孟家人把持。

    小黃後出身黃粱城,孟元朗年歲雖長,單論輩分卻是她的侄子輩,用她自己的話說,只怪家中人才不濟,再無可用之人,只能由你這個廢物替哀家守着祖墳。孟元朗在接手黃粱城之後,將廢物二字演繹的淋漓盡致。黃粱城內大大小小的江湖勢力不下百餘,各自把持着街道,賭坊,青樓,百姓賦稅繁重,又有流民落草爲寇,佔山爲王,搶劫來往商賈,官府無力清繳,官兵都是城中士紳子弟,多拿俸祿,並不當值,偌大的黃粱縣衙雜草叢生,蛛網密佈。民間更是口口傳唱一首兒歌:“家中黃鼠狼,寅年喫卯糧,腰刀斬雞頭,胖子不坐堂,走路不看腳,出手不着邊(鞭),明日宰碩鼠,夠我喫十年!”孟元朗對此毫不在意,因爲唱的人太多,他懶得管。

    莫古青提木劍入城。

    城門口有一個小桌子,桌子上撐着一把遮陽傘,傘下有一個約四十歲的邋遢漢子,穿一身藍色官袍,手裏拿着一個醬肘子,兩個衙役抱着長朔打瞌睡,倒是那邋遢漢子身後站着十幾個大漢,各個虎背熊腰,其中就有一人攔住了莫古青的去路。

    “外面來的?”邋遢漢子啃着醬肘子,問話的時候並未擡頭看。

    莫古青遞交了自己的通關文牒。

    “嗯,都城來的”漢子看了一眼少年腰中的木劍,“還是個劍客”。

    “五兩。”

    五兩自然是過路費,黃粱城門口明碼標價,都城來人三兩,帶武器加二兩,正好五兩。

    少年臉上並沒有太多表情,伸手掏了五兩銀子放在桌上,邋遢漢子擺擺手,繼續對付那根醬肘子。

    少年走到城門口,還未入城,只見那兩名打瞌睡的衙役突然眼神放光,兩柄長朔橫在身前,笑容詭異,似乎是逮住了一隻肥羊,在考慮如何下口。

    莫古青回頭看了一眼,邋遢漢子依然啃着醬肘子,只見那十幾個僕從中有一人,長者兩條連在一起的二指粗眉,拔刀怒目。兩名衙役心中生了退意,少年先是看了看左邊的衙役,又看看了右邊的衙役,最後視線落在長朔之上,二人悻悻的收回長朔,繼續埋頭打瞌睡。

    就在此時,身後傳來一陣騷亂之聲。

    只見有十幾騎呼嘯而來,爲首的一人騎一匹棗紅色高頭大馬,奔馬如擂鼓,馬嘶若雷鳴,行里人只需一眼便能看出,那便是出雲國國寶戰馬——鬣雲驄。

    騎馬之人肩寬三尺,目似豺狼聲若虎豹,急急勒緊馬繮,揚起一陣塵沙,進城之人紛紛避退。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只見那邋遢漢子不知何時,手中的醬肘子早已不知去向,兩隻油亮的手掌在身上的官袍擦了擦,端了一碗涼茶,點頭哈腰迎笑走去:“吆,馬二爺您回來啦,您老一出手,保管將那大盜一條柴斬落於馬下。”

    馬二爺沒有搭話,將那碗涼茶一飲而盡,拍拍馬腹,只見那馬腹上有四顆頭顱,其餘人馬腹上各兩顆頭顱,顯然是剿匪之功。

    “馬二爺您請,李書吏已經在府上等着了,明晃晃的賞金一顆不少。”邋遢漢子堆着笑臉,不知是真笑還是假笑。

    “嗯,晚上月春樓,我馬某做東,叫弟兄們都來”。馬二爺說完牽馬離去。

    莫古青躲到一旁,仔細打量那馬腹上栓的頭顱,只見各個皮膚黝黑,臉型瘦長,目光中還有詫異與驚恐,頭髮裏帶着一些麥芒的碎屑,若說他們是悍匪,倒更像是地裏的農戶,如果仔細分辨,這其中還有三個婦人,從她們眉眼更細些可以看出。

    馬二爺大步離去,並沒有注意到角落的少年以及他眼角的殺意。

    少年輕輕靠在牆角,與一個老乞丐並肩而坐,少年側頭,眯着眼打量面前的老乞丐,他的眼裏沒有了世界,沒有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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