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能阻這致命一擊?秋水已至,卻沒能刺穿少年的胸膛,因爲他胸間有一張宣紙,宣紙上有一個字,一個“滾”字,“滾”字沐浴金光,秋水弾向半空,直直插入地底,劍鳴嘹亮,卻是歡快之意。

    神兵秋水,早已聚靈,幾百年前那一次出雲帝國對鬼劍王維的圍殺,王維戰死,作爲劍靈,它本應隨主而逝。卻不曾想落入一個姓孟的兵卒手中,不知用了何等手段,劍靈被封,孟家以陰氣養劍數百年,陰怨之氣逐漸侵蝕劍靈,矇蔽了它的神志,使他爲仇人所用,直至剛纔,少年的那一劍,勾起了它曾經的回憶,劍靈在與少年的對戰中痛苦的掙扎,終於此刻,蒙聖人教誨,陰怨之氣一掃而光,讓它如何能不歡快?如何能不長鳴?

    少年緩緩的挪動腳步,走向孟太守,心意所致,秋水已經握在手中,少年踉蹌前行,彷彿一個死神,揮舞着鐮刀。

    孟太守有生之來第一次,感受到死亡即將到來,死很可怕,等死更可怕!

    孟太守緩緩閉上了雙眼,口中唸叨:“他們,也不會放過你的”。說完含淚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少年看着血肉模糊的孟太守,自言自語道:“你以爲他們都跟你一樣蠢?”

    說罷,神兵秋水劃出了一個它最爲滿意的弧度,割下了孟太守的頭顱。

    少年倒地,昏迷不醒。

    天,還是那片藍天,只不過從上午變成了黃昏,街道上依然沒有一個行人,孟府被毀去了大半,下人們早已被震暈,孟太守所說的話在一個破碗中迴盪,隨風飄散,一個“靜”字在空中悄然撤去,此方天昏地暗,外界一無所知。

    “你不是挺看好姓孟的那個小子麼?爲何還是出手了?”這次先提出問題的是老叫花子。

    “就像這個少年說的那樣,大概是我瞎了吧。”說罷,書生從少年身上取下了一個“卍”字天道大陣,又塞了一張宣紙,紙上寫的,是個“理”字。

    “四個字送出去倆,就不怕打不贏我老叫花子?”

    “你可以試試。”

    “地點你挑,時間我定!”

    “就在碗裏。”

    “三百年後!”

    書生轉身離去,再也不想見這厚顏無恥之人。

    老叫花子把酒葫蘆放在少年身前,回到城門。

    少年子時醒來,滿天星輝格外明亮。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握拳,一陣清晰流動的劍元就這麼被他握在手中,少年發現,自己本該枯竭的劍元此時卻比平常多了數倍,秋水劍還在不遠處源源不斷的向自己輸送,陰冷的劍元與自己氣府內的水精相遇,融合,藍色的水精漸漸變成了淡藍色透明狀,溫潤的氣息裏多了幾分肅殺的秋意。少年心念一動,秋水應聲而停,少年識海中出現了幾百年前的戰場,出現了一個身材瘦小卻出劍極穩的男人,出現了一抹殺伐之後的痛快,出現了一個似水的劍意,一條游魚緩緩的遊向秋水劍,繞劍不停。

    “合一境!”少年驚奇的發現,自己居然突破了中三流的瓶頸。

    少年以劍元觀心,確認自己合一境無疑,而且,一直壓制着他的“卍”字天道大陣已經不知去向,手上卻多了一個“理”,道理的“理”。

    少年身旁躺着一顆碧根草,果身已經有了枯萎的跡象,自己身上的外傷已經癒合,碧根草指肚般大小的小口還流出了哈喇子,仔細聽去,居然還有微微的鼾聲。

    “我真的不知道,你究竟是個人還是棵草。”碧根草彷彿聽到了少年說的話,兩根纖細的胳膊攥住了少年的衣角,埋頭繼續酣睡。

    少年此時才發現,面前還有個酒葫蘆,拔開葫蘆,裏面有摻雜着濃烈藥味的淡淡酒香,少年是用藥高手,自然分辨得出都是些名貴的補藥,以千年人蔘做藥引,哪怕帝王家都覺得奢侈,少年灌了一口酒,發出一聲“啊”的感慨,隨後一飲而盡。

    少年盤坐,運轉周天,藥酒遍佈四肢百骸,體內骨骼經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復原,再睜眼時,已經是清晨。少年呼出一口濁氣,面帶紅光,向門外走去。

    孟府的大門發出吱吱的響聲,少年只覺得陽光刺眼,不經意間身手卻遮擋,從指縫中他發現,門外有人早早的在等候,那是一片百花爭豔,奼紫嫣紅,嚴紅英身穿二品誥命朝服,帶着月春樓衆芳,齊齊的跪了下去,行了一個叩首大禮,滿城譁然,黃粱城就此變了天!

    一片靜謐的竹林裏有一個扎着籬笆小竹樓,院內有一個涼亭,涼亭下面的小松鼠還在啃着松子,恢復到合一境之後少年才發現,這個小松鼠原來是個靈體,是這片竹林的竹靈。竹樓內嚴紅英抱着十幾本厚厚的賬目,都是月春樓最機密的資料。

    “家主”嚴紅英剛要繼續開口,已被少年打斷。

    “打住打住,我何時成了你們的家主。”

    “怎麼?之前說好的,你想不認賬?”

    “何時說好了?”

    “去時你問我條件是什麼,我的條件就是,你接手月春樓。”

    “我們不是說好了喝杯茶坐下來慢慢談麼?”

    “坐下來哪有跪下來談的快?街上那麼多人都看見了,你不認也不行!”

    少年無語,喝了一口茶,卻不是那春去也,而是大紅袍。

    “家主”

    “不要叫我家主。”

    “那叫你洪爺?”

    “叫洪爺不就跟老叫花子一樣了麼?”

    “七爺?”少年還是搖了搖頭。

    “七公子?”

    “嗯,這個好,就叫七公子!”

    “你來說說,我這一戰,黃粱城的各方勢力輸贏幾何?”

    “是,七公子。”

    “要說這輸的最慘的,必然是孟家無疑,孟家失去了一個天機榜的高手,還失了龍興之地,族人現在只能退守祖祠了。”

    “孟元朗是天機閣高手?我怎麼未在榜上見到此人。”

    “孟元朗本名孟漸遠,天機榜第六十七位。”

    “怪不得,一個憾山境的大劍仙怎麼會籍籍無名。”

    “還有宮裏那位孟婉兒,便是天機榜第十八位——孟三英。百花榜排名第四,用的卻是孟婉兒的名子。”

    “什麼?!”少年嗆了一口濃茶。

    “九州大陸,只靠手腕沒有實力,怎麼能立足?”

    此時少年心中似有一萬隻羊駝崩騰而過!

    熟不知,就在二人談話的同時,一封密報已經送入了都城。

    天機榜上,孟漸遠的名子消散於天地,後面諸人依次遞補,天機副榜榜首正式登上天機榜,副榜第二三四五名各自遞進,副榜第五的位置,寫了一個叫洪七的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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